草籃、草簍：“這個寡兒村是李jiejie與姐夫襄助的？要是有缺什么，jiejie不如告訴我, 我這人會的不多，手上倒寬松?！彼c樓哥哥帶來的財物，特地買了一個三進的宅子來放。

    李曼先行謝過，卻搖頭拒了：“勉強倒也過得去，我與他們一些米糧，一日兩餐熬得米湯，那些麩餅卻是他們自個做活計得的，這一稀一干，盡可得飽。你道他們?yōu)楹螢橹粔K餅與那小崽子打架，這全是他們編草料編得手起皮所得，哪許得別個白占去。他們先前都是在街頭要飯的，為得一口殘羹，敢在惡狗嘴邊奪食，與那些大乞丐斗毆。衛(wèi)meimei定沒見過云水街頭的惡狗，眼癩眼發(fā)紅，狗嘴流涎，咬上一口，不定就能什么怪病一命嗚呼。”

    衛(wèi)繁聽得淚汪汪：“李jiejie，他們他們好生可憐，真?zhèn)€不要我助他們一助?！?/br>
    “傻meimei，你有所不知，他們可憐也可惡。如被趕走無賴小兒，父亡母去只在街頭游蕩，只知手一翻問人討要，無事往地上一躺，半饑便可過活，棲州天暖，冬日也凍不死。他們便養(yǎng)得一身懶骨頭，懶怠做事。萬萬不可慣著他們，你又不是他們爹娘，就這般干養(yǎng)著？救得一時急，救不得一世命?！崩盥?，“這寡兒村原是個荒村，老梅見云水街頭小乞兒成群結隊，遂將人領到這處，壘了土蓋了茅草屋，叫他們有個安身之處。棲州船筏多，處處用得到繩索，老梅便為他們尋了活計，搓了草繩、草蔞賣與云水的商販船戶，勉強也能糊個口。寡兒村的這些村童是來了又去，好些做慣了乞兒，再不愿編草掙一塊麩餅的。留下都是愿意干活，叫自己活得像個人，不與畜牲同。”

    綠萼插嘴道：“我阿爹阿娘道窮家子早當家，不曾想，竟有這么些不知恩不知事?！?/br>
    李曼道：“窮家子早當家，可不還有個家，再不濟也容他擋風擋雨處，容他得一碗熱湯。不似這些寡兒，得活便成，余的再不在意的?！?/br>
    “李jiejie要我搭手時，千萬要張口?！毙l(wèi)繁拉著李曼真心誠意道。

    “哈哈，好好，有要幫助我便找meimei?！崩盥笮?，又嘆氣，“不瞞meimei，我與meimei一樣，想不來主意，給他們一個草頂一碗稀米湯，別的再也想不出法子來。云水精窮，大人活著尚不易，哪得出路給他們？”

    衛(wèi)繁點了點，長長嘆口氣，道：“要是我堂jiejie在，說不得能想出法子來。”

    “堂jiejie？”

    “對，我堂jiejie飽讀詩書，琴棋書畫無所不精，比好些男兒還強些?！毙l(wèi)繁略有得意道。

    李曼皺眉：“真?zhèn)€假的？這有才女名頭的十之□□都是沽名釣譽的，你別讓你那什么堂jiejie給哄了去。”看一眼衛(wèi)繁，生就一張好騙的臉。

    衛(wèi)繁忙道：“不是不是，我堂jiejie真?zhèn)€知曉好多事，我來棲州，我堂jiejie翻了好多游記、縣志，送了我一張輿圖，輿圖上還有許多注釋，她人在閨閣，卻比我知得還多。”

    “你這堂姐倒還不錯?！崩盥c點頭。

    衛(wèi)繁笑道：“我家姊妹兄弟都是好的?！彼鰜韮蓚€月不到，就開始想念家中姊妹。

    李曼就不吱聲了，她兄弟生怕她被休，她姊妹生怕她不被休，伸出胖乎乎的手掐衛(wèi)繁白嫩的臉一記：“雖呆，卻有些運道。”又說道，“那堂jiejie雖有本事，可這棲州爛到根子底，好些有才之士也是束手無策，你堂jiejie遠在禹京，又哪里想得出法子來？

    衛(wèi)繁慢慢眨了一下眼，有些郁郁：“李jiejie說得是?！?/br>
    .

    梅萼清請俞子離在一處看似灶間的草屋外就坐，這些村童的飯食都攏在一處吃，干脆在屋外壘了一座土灶，一口大鍋，上頭一頂草頂，三面掛著草編席篾，聊擋風雨，要緊的糧、麩、碗筷才擱在屋里。

    一眾村童哪個會收拾整理，吠兒看得直皺眉，這地又臟又亂，隱隱還有臭味。俞子離倒也隨意，與梅萼清一道坐在卷起的草垛上，各種雜物無損他半點風姿，倒似清月照陋堂。

    梅萼清招呼一個小童捧來一撂碗，拿起一個就要遞給俞子離，吠兒搶過來跑去河邊用草團涮了好幾遍，惹得梅萼清哈哈大笑。

    俞子離輕笑：“明府見諒，吠兒有些癡性?！?/br>
    “無妨，忠字難得?！泵份嗲宓?。

    俞子離拿過碗，細細端詳一番，道：“果是遠古之物啊。”

    梅萼清笑道：“俱是河底挖出來的，都是粗物，就讓這些小童拿來吃飯?！?/br>
    俞子離看了看星羅水澤，道：“許有墓葬?！?/br>
    “非也非也，老朽請人去摸尋了一遍，原本應是一處村落?！?/br>
    俞子離感嘆：“我來時也翻閱了古籍，棲州原名菏，是一處稻米兩熟的富饒之地，滄海桑田變幻，竟成一處澤國?！?/br>
    梅萼清極為痛惜：“棲州的地肥沃啊，俞郎請看這些荒草野物，無不生機勃勃勃、肆意生長，氣候又便宜，一年兩熟不是虛妄。奈何田地實是稀少，都為沼地河澤?！?/br>
    俞子離道：“現有的良田可是一年耕種兩季？”

    梅萼清苦笑：“蟲害過多啊，二熟稻在一熟時要搶種，偏那時正是蟲害肆虐之時，把秧苗啃得剩個光禿桿。”

    俞子離：“棲州鳥雀多，竟無半分扼止？”

    梅萼清連連搖頭：“棲州人可不管鳥雀吃得多少蟲，因著里頭有大群鳥是吃谷子的，農忙之時，村中保長專領一隊人捕鳥，順道打個牙祭?！彼?，“棲州無糧，鳥雀蟲害占得二成，余下八成還是因著地少。”

    俞子離頓知他的打算：“明府想填水造田？”

    梅萼清撫須：“我思來想去，再無他法。棲州水道交織，七成水道長而窄一下暴雨水滿河漲，淹沒良田，填了河澤既能引流又能造田，一舉兩得?！?/br>
    俞子離道：“倒不是不可為，明府既有心，為何無所作為？我雖一個惡役之人，然役不絕，敢問明府一方父母官，盡可在農閑之時令轄中百姓應役造田，為何不見聲息?！?/br>
    梅萼清拍手：“俞郎問得好。”他長嘆一口氣，“棲州官弱賊多民惡，服役無所得，還要自備干糧，棲州之民素來逢役便逃，你要是抓他們，還要管他們牢飯，餿飯也不打緊，吃飽了押解到工地，他能聚眾與差役鬧事，事小化烏有，指挨個幾鞭也不打緊，事大逃脫落草了事。”

    俞子離直皺眉：“棲州雖是下下州，然都尉手下無千人眾，總有數百眾，竟無所作為？”

    梅萼清笑：“俞郎君是不見那些兵，弱不經風、不堪一擊，別說與匪斗，與街頭的無賴對打都要落下風?！?/br>
    俞子離道：“這棲州倒是千瘡百孔，處處頑疾啊?！?/br>
    梅萼清又道：“再者官不作為，棲州無著手處，為官得也不愿做事，能避就避，能躲則躲，漸漸民不尋官，官不究民，又是百族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