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專家都從未見過的奇特槍械，被護目鏡遮擋的眼睛下方，嘴唇的線條冷酷如同石頭。

意識到保護心理中心的強大軍隊全都死了的人們頓時變得比石頭還要僵硬。人們眼睜睜地看著幽靈們經(jīng)過他們身邊，步伐其實并不鬼魅，戰(zhàn)靴濺起泥點，落下，是比勞斯萊斯的輪胎碾過的痕跡更加簡練的花紋。

大雨也遮蓋不住他們整齊的腳步聲，在腳步聲中，只有一個聲音符合人們想象中的輕靈。

是一個女人，她沒有特殊化地穿著同樣的作戰(zhàn)服，但她沒有任何武器，她只是將一雙有點媚的眼睛露了出來，踩著風(fēng)吹過的步伐來到幽靈部隊的最前方。

她說：“請告訴里面的人，我要關(guān)于新人類的研究成果，所有。”

她豎起一根手指晃了晃，那應(yīng)當是一種帶著輕蔑的姿勢，但她仰望著高空的神情，卻像在恰到好處地取悅上神。

......

最高的建筑物上，海倫按壓著蓬松的頭發(fā)，等發(fā)現(xiàn)自己的頭發(fā)因為靜電的關(guān)系纏在了傘柄之上，她又不得不先解開自己的頭發(fā)。

她強迫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在解頭發(fā)這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好像這樣就能忘記之前發(fā)生了什么事。

她在恐懼和迷茫，以至于頭發(fā)解了很久。

她輕輕問：“人類最后的晚餐是【蘋果】嗎，每個人類都是猶大嗎？”

很快，她又將自己的注意力轉(zhuǎn)到了下方。

身居高空，她卻能夠看清黑暗里流動的一切。而在此之前，她從未以這樣的角度看到人類無聲無息的死亡。

心理中心外圍以及外圍之外的地區(qū)，像一座迷宮。各種各樣的裝飾霓虹燈本來是很好的指路標，但它們并沒有亮起，黑夜中反而多出一串串陰暗的眼睛，它們注視著幽靈般潛入的部隊。

幽靈部隊從四面八方包圍了心理中心，他們的人數(shù)不多，但實實在在地蠶食著中間的地區(qū)。

海倫緊張地看著一圈又一圈的人在暗處倒下，宛如一層層的麥穗被風(fēng)雨打濕在地。

隨著幽靈部隊的逼近，老鼠從街道上跐溜一下竄過，撥動了被人群踩踏而翹起的地磚，撞上轎車濕潤的輪胎，可人們依舊沒有注意到。終于，他們到了心理中心最靠近內(nèi)區(qū)的外圍地區(qū)，終于，人們?nèi)鐗舫跣选?/br>
海倫呼吸一窒，因為女人陡然間抬起頭，對上了她的眼睛。

只是一瞬間，女人就將視線移到了她的旁邊，女人晃了晃豎起的食指，像比劃了一個“1”。

“她是什么意思？”海倫問。

林行韜的手指解開她怎么也解不開的發(fā)絲，順著發(fā)絲按了按她的腦袋，示意她繼續(xù)看下去。

幽靈們舉起了手中特殊的武器，走一步便對著前方開槍，在他們前面的人尚未發(fā)出尖叫就發(fā)現(xiàn)子彈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停在了他們的面前，緊接著轉(zhuǎn)彎，射進了正準備進入心理中心的數(shù)輛車上。

車頂被巨大的力道掀翻，火花四濺中，車中的人被夾雜著火星的雨水淋了個遍。

［全世界未感染者：10000。］一下子少了十來個未感染者。

那個“1”是一萬的意思……海倫心想，呼吸卻慢慢地顫抖。

她感到撒旦的手指碰了碰她的鬢角，聲音與手指一般帶著熱意，燙入人心：“不是一萬，就是一?！?/br>
海倫猛地低頭，避過了手指，想到接下來的事情，眼里竟然模糊地浮上了一層淚水。

......

溫琴帶領(lǐng)著機動特遣隊，說：“你們想要反抗我們瘟疫公司－特洛伊分隊嗎？”

心理中心在車輛被掀翻的大門處做出了回應(yīng)——緊緊關(guān)上了大門。

溫琴沉下臉，長靴踏上磚石路，就像有根埋在磚下的火線被點燃了。槍口重新對準人們，一種光明正大的要挾。

人們四散奔逃，擠入音像店、服裝店、小吃店，透過被破開圓洞的玻璃驚慌失措地注視著街道。

有人不小心撞到了音像店內(nèi)老邁的機關(guān)，黑色唱片在唱針之下幽幽地旋轉(zhuǎn)。胡桃夾子的弦樂聲在街頭巷尾間流轉(zhuǎn)，清亮的樂聲講述了一場王子率領(lǐng)著玩具與老鼠們戰(zhàn)斗的詼諧故事。

這樣的芭蕾樂曲似乎引來了女孩子們的歡心，服裝店內(nèi)，美麗的模特們紛紛擺動起關(guān)節(jié)，“咔嚓”，在人們悚然與恍然的目光中，一百八十度地轉(zhuǎn)過脖子。

原來心理中心的感染者在這里！人們想。

［美麗模特基因癥狀變異：僵硬關(guān)節(jié)活化。］

［能力進化：走秀、舞蹈。］

吱嘎吱嘎，她們向著店外撲出。

與此同時，那三千多被心理中心的醫(yī)生們勉力控制住的感染者們義無反顧地撲向了槍口。

這是一場戰(zhàn)爭……

海倫看著感染者們要么死于槍械的攻擊，要么死于自身病癥的惡化，“10000”的數(shù)字尚未動過，但她知道已死亡的人數(shù)一定在一個一個地往上跳動著。

她還是個女孩，但她已經(jīng)哭出了聲。

她不能理解連自己都能這么傷心的場景為什么那些手持槍械的家伙那么無動于衷，他們又不是撒旦——撒旦起碼、似乎嘆了一口氣。

撒旦嘆了一口氣。

海倫忽然有些明白為什么。

他們并不在意死亡，他們在意的是那個什么新人類成果，就像心理中心的人也把成果看得比感染者們重要一樣。

——他們沒有入戲。

夢想登上百老匯舞臺的海倫很清楚，觀眾雖然會隨著演員的演技和劇情而感動落淚，但有時候，演員的演技再精湛、布景再精致，他們都冷漠著表情，高高在上啊、如隔云端地賞一個矜持的掌聲。

人類是情感的動物，會見到同類的尸體而恐懼，會見到同類的死亡而憐憫，本來是刻在基因中的東西。

當人類置身事外，當人類失去了人類的情感……他們把那個稱為神性。

——新人類，是這樣的人類嗎？新人類是這樣的成神的計劃嗎？人類的正確進化方向，是成為神嗎？

——神會在意人類“想成為神”這樣的褻瀆想法嗎？所以神拯救世人就是把那些想要成神的人殺死嗎？

——神需要人類的敬畏，神需要人類的恐懼。

——那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