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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子打小就能看出不會變通的性格,不能指望他以后能有多大出息,去當(dāng)死板的祭司或許更適合一點。做父親的壓根沒想那么多,自以為給長子找到了一條還算不錯的出路,就直接將長子送了過去。沒有事先告知,把長子送過去之后就不管了。因此,他也就完全不知道,孤身一人被送到陌生之處——還是總是會遇到黑暗的地方的塔希爾之后的遭遇。在來到神廟的第一天,塔希爾就干了一件讓他人絕沒想到的事情。總是安安靜靜、好像遇到什么到了哪里都無所謂的他,試圖獨自逃離神廟。其實,除了塔希爾自己,并沒有第二個知曉那一晚具體發(fā)生了什么的人。當(dāng)時的眾人到了第二天清晨,才意識到剛被送來的沉默少年大晚上自己跑出了住處,似是在外面迷了一夜的路。可他又是自己回來的。渾身上下不知在哪里弄得又臟又亂,浸滿泥水的金發(fā)早已打結(jié),露出的小臉神色黯淡,花了一片。在表面看不見的地方,他的身上還多出了許許多多或跌倒或碰撞出的傷口。“嘶——”所有大早上一眼看見他這副模樣的人都得下意識抽氣,被嚇得心驚不已。如果不是知道他們所在的地方是神廟,最不可能出現(xiàn)混亂擾亂神明之地,他們真會以為這個偷跑出去的幼童遭了什么大難。問他為什么要大晚上出門,塔希爾默不作聲。問他到底是怎么把自己弄成這樣的,塔希爾更加沉默。總之就是,問什么都不說,金發(fā)少年將那晚發(fā)生的一切都深藏在自己心里,事情的結(jié)果就是挨罵后的不了了之。……他不會說的。任何人都不想告訴。如果——如果不是拉美西斯的話,一下子擊中了他心底深處以為早已封閉的脆弱,塔希爾并不會主動去回憶。“……儀式,就是后天了?!?/br>長久沒有去觸碰,平板釋放的光芒也跟著黯淡了下來。在既熟悉又畏懼的黑暗中,少年垂下眼瞼。他的右手手心中,捏緊了一塊已經(jīng)沾染上他溫度的光滑物體。“我能做到嗎?”“我能做到嗎?”“我……”很奇怪,他也不知道為什么。經(jīng)過了不知持續(xù)了許久的寂靜。“——無論如何,我會做到最好?!?/br>少年從手中之物上,感受到的不止是自己的溫度。他莫名地得到了短暫的,沒有恐懼存在的寧靜。第12章每日之初,眾神之王所駕駛的太陽船從尼羅河的東岸升起,將陽光灑落大地。破曉的第一縷光芒落在神廟門前的高.聳石碑,繼而攀爬過塔門,照亮正面迎向光柱的神像和莊嚴(yán)豎立的重重石柱,將其表面鐫刻的圣潔圖案染成金黃。為了確定神的復(fù)活與重生,當(dāng)初陽綻放光彩之時,神廟的最中心,都會舉行神圣之極的供奉。作為位于地上的神之子的第一代行者,唯有大祭司能有資格走進(jìn)圣殿,代替人間的君主完成每日必行的儀式。“——就是他么?”“——啊啊,從現(xiàn)在開始就是他了?!?/br>接近無聲的腳步踏過留存百年的石地,將被風(fēng)送來的遠(yuǎn)方低語冷漠地拋在身后。這是塔希爾第二次穿過圣殿前的這道塔門。陽光從身側(cè)照射而來,把少年過于矮小的身影投映在了左側(cè)壁畫之間,也在同時點綴諸神睿智的雙眼。到達(dá)了這里,已經(jīng)聽不到那些竊竊私語了。但,許是幻覺,亦或是頭頂?shù)纳衩魈匾鈳斫匐y讓他磨礪身心。“怎么看都還只是個羸弱的小孩子,難道真的能……”“他的話,可能連神像都夠不著?”“不管怎么說……”即使成為大祭司已經(jīng)有了一段時間,獨自行走到這里的金發(fā)少年仍然沒能獲得完全的“認(rèn)可”。除了他,所有人都止步于圣殿外的庭院。除了他,所有人都沒有行走至眾神身前的資格。由于塔希爾自得到全新身份后都極為低調(diào),神廟中或大或小的事務(wù)還是由前大祭司塞尼迪掌管。人們初時對神諭降臨的震驚和下意識的敬畏慢慢消散,到了如今,免不了又重新帶起了質(zhì)疑。再說直白一點,質(zhì)疑也只是表面,潛藏在此之下,還有……【嫉妒】。能得到特殊神眷之人為什么會是這樣一個孤僻的小孩兒,而不是自己?本是相同的、甚至遠(yuǎn)比自己更低的起點,但唯獨他與眾不同,之后又會得到何等的殊榮?為什么,憑什么?不管細(xì)節(jié)有何差異,歸根到底,其本意總是越不過這些話語。它們成了在徹亮光明之中不安攢動的黑影,仿佛能從所有陰暗的角落延伸出來,纏.繞上少年的腳踝。——塔希爾依然無比清晰地感知到每時每刻都無法散去的陰影。少年的身形過分單薄,像是在向任何人表示,他不能肩負(fù)起如此之重的壓力。可是,這又像是……只是錯覺!塞尼迪完美地完成了現(xiàn)下的任務(wù),將日常儀式所需要注意和準(zhǔn)備的種種細(xì)節(jié)都在事先向少年道明。除卻過早地——以順應(yīng)神諭之名放任不管外,從前大祭司的面上找不到半點可供懷疑之處。他明知道前方,此行的終點,正是少年大祭司最為恐懼的場景,仍仿若不知。“不要緊張,盡自己所能,你的雙眼得到過拉神的祝福?!?/br>不提在說出這句話時,塞尼迪神色凝重猶帶慰藉,實際心中究竟是何想法。話音落下不久,第二先知微微錯愕,竟是第二次與金發(fā)少年沉默抬起的目光對視。對視不曾持續(xù)太長時間。塔希爾似是言簡意賅地說了幾個字,此后,便十分平靜地走上前去了。少年從比他年長數(shù)十歲,此時卻莫名怔住的長者身邊走過。經(jīng)受陽光清理還不能潰散的攢動陰影,塔希爾依照往日的處理方式,完全不予以理會。從庭院到圣殿門前之間的這段路程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手捧頗重祭品和特殊用具的少年面部肌rou繃緊,步伐屬于憋住一口氣后強(qiáng)撐出的穩(wěn)健。不能松懈,更不能留下破綻。塔希爾對自己說。腳底出現(xiàn)濃稠黑影時,他不去繞開,僅僅是加快腳步撞過去。圣殿到了,狹小房間內(nèi)皆是足以掩蓋一切的幽暗。砰咚,砰咚,砰咚。少年聽見了自己不由得加速的心跳聲。前面敞開環(huán)境中的陰影只是開始,真正的“考驗”,要從還未跨出的這一步才能正式算起。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