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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睡覺,老三上山打松樹針去了。妙妙和小朋友們跳皮筋被嘲諷了,領著榆樹溝皮筋扛把子丹丹jiejie去找場子。 馳馳在屋里頭聚精會神地聽著新買的磁帶,然后用口琴一遍就能還原下來。 苗棟一把拉王秀琴坐旁邊,倆人聽著屋子里頭馳馳第一遍生澀,第二遍就完整地把那首鋼琴曲吹下來了。 “你之前說,想讓馳馳去學小提琴?” 王秀琴點點頭:“就是挺貴的,那個老師要一節(jié)課三十五,住的地方也遠,擱咱這過去得兩個來小時。不過老師說了,一個禮拜上一節(jié)課就行,回來家長看著點兒,自己在家練習?!?/br> “我準備先領著馳馳去看一看,如果可以,再去買琴。” 苗棟點了點頭,沒說什么。 他自詡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可是現(xiàn)在也幫不上家里頭什么忙。他聽秀琴說了,家里頭的錢還都是妙妙撿著的太歲賣的。 “以后看看,要是閨女想學啥,學舞蹈學畫畫啥的,想學啥咱都供。” 王秀琴點點頭:“太歲賣的那四千里頭,有兩千我就給閨女留著,以后給她上學或者給她攢嫁妝。” 苗棟揮了揮手:“不用,等閨女大點兒成人了,連兒子那份都給她存著。不管咋樣現(xiàn)在都是我閨女了,將來上學嫁人,都咱給出,咋還能用閨女自己的錢?” “秀琴,你放心,我跟車隊出去這趟見識到了很多東西,”他拉著王秀琴的手,心疼地摸著媳婦兒手上多出來的繭子,“人家從八幾年就開始下海經(jīng)商、甚至還有出國打工的,也就只有咱這東北才人人迷信進礦里進廠子里。除了種地和進體制,還有很多事兒能干!” “我原先還想著繼續(xù)出去跑運輸,可是現(xiàn)在琢磨,我咋能把這個家扔給你一個人呢?車隊被埋起來的時候,我心里頭后悔得不行!我咋能就這么把你們娘兒倆給扔下?我苗棟是不是個男人?把媳婦兒子就這么扔家里、自己跑出來了?” 王秀琴想安撫他兩句,苗棟搖了搖頭。 “秀琴,你叫我說出來。有些事兒平時自己覺得沒錯,可是真的到了要死了的時候,就啥都想清楚了。” “我之前說是要給兒子賺錢治病,出去跑運輸,可是在家賺錢咋就賺不了呢?下屯那個徐老蔫去鎮(zhèn)上擺攤炸油條,不也沒少掙嗎?”苗棟這些話在心里頭轉悠很久了,“我平??傉f大哥好面兒,好高騖遠地,我自己不也是嗎?非得想賺個大錢,看不上這個看不上那個的……” “以后我哪也不去了,這次出事兒有些道理我才真明白,”他抓著王秀琴的手,給媳婦兒擦臉上不知道什么時候淌下來的眼淚,“一家人,就得在一起!甭管有啥原因,就都得在一塊堆才行!” 馳馳還在屋子里吹口琴,不知道是什么曲子,卻意外地悠揚。 妙妙領著丹丹去給小伙伴找場子,大勝而歸,她高興地一路跑回來想給mama講一遍,才進后院,就看見爸爸mama摟在一起。 她小腿緊倒騰地跑過去,看見mama哭了,爸爸的眼睛里頭也濕濕的。妙妙趕緊把寶貴的小瓶子掏出來,里面還有最后的兩顆華華丹。 小孩子,總以為好吃的就是全天下最寶貴的東西、能治愈一切的低落和憂傷。 “mama,吃華華丹!mama不哭了!” 看見閨女回來了,王秀琴趕緊拿手去抹眼淚。 現(xiàn)在絕大部分人還都用不起、也沒有面巾紙,妙妙衣服上別著mama給做的手帕,柔軟的白棉布上用彩色的線繡了一朵小花和妙妙的名字。手帕上做了個扣眼,再在棉襖上頭訂個扣子,就不用擔心沒有兜裝手帕了。 她趕緊把手帕摘下來,舉高了胳膊遞給mama:“mama用我的手帕擦!” 王秀琴接過手帕擦眼淚,嘴里頭還叫閨女塞了一粒華華丹進去,這眼淚也流不下去了,心里頭暖乎乎的。 “不哭了,不哭了,過去是我不好,”苗棟輕聲哄著妻子,“這不沒事兒了么?你看看,小閨女都哄你呢,不哭了!外頭風硬,回頭再把眼睛吹了。” 王秀琴拿閨女的手帕使勁兒揉了揉眼睛:“嗯,我不哭了,哭啥呢這?!?/br> 兒子好了,閨女有了,男人回來了還懂事了,還有啥哭頭?剩下的日子不是好好過就成了? 王秀琴鎮(zhèn)定下來了,苗棟嘴里頭也被閨女塞了個華華丹,他感受著那股子有點清涼的味道,摟著媳婦兒跟她說。 “等我好差不多了,咱也學著徐老蔫去擺個早餐攤,咱家這小村離學校近。旁邊還有兩個國營廠,這地方正經(jīng)不差呢!就擱道邊就行,跟徐老蔫離得也遠,賣點油條油炸糕筋餅啥的?!?/br> “我之前出去,通過我們車隊老板也有上貨渠道,等咱早餐攤子支起來有點經(jīng)驗,再攢點本錢,就去廣州進點衣服回來賣!” “這個行!”王秀琴點點頭,“咱這農(nóng)貿(mào)市場賣的都是本地的衣服,樣子不夠好看的,那還賣的可好了呢!廣州的衣裳啥的,咱這都得托人買!” “不過那肯定得去縣城里頭整個攤子,還得先攢攢本錢,你放心,我還不舍得我媳婦兒一直煙熏火燎的呢!” 王秀琴倒是不在乎這個,只要苗棟一直在身邊,就賣一輩子早餐能咋樣? 她嫁人之前,她養(yǎng)母就說過,苗棟這小子啥都好,長得也是十里八村頭一份兒的帥。但就是一點,長得帥人聰明,就難免有點端著架子放不下去了。 現(xiàn)在生死之間走一遭,那點子面子早就丟沒了。不死要面子,人又聰明肯干,以后還怕啥? 妙妙被苗棟用手臂攬著,一直坐在爸爸mama中間,好奇地左看右看。她有句話憋半天了! 苗棟瞅著這小丫崽兒大眼睛里頭滿滿的好奇,問她:“乖寶,咋了?” 妙妙有點不好意思,還是忍不住問出來了:“爸,油條是啥啊,好吃嗎?” 她還沒吃過呢! 這時候村里頭哪舍得花錢出去買吃的?除非是逢年過節(jié),買點應節(jié)的東西。 九三年的大明鎮(zhèn),小吃的花樣少得可憐,連蛋糕店都是隔壁市的蛋糕廠黃了這才有的。這時候要買蛋糕,得自己拿了面粉和雞蛋去,還得交加工費,第二天再去把蛋糕領回來。 “油條咱妙妙都沒吃過么?”苗棟心疼這小丫頭,捏了捏她現(xiàn)在有點肥嘟嘟的小臉蛋,“哪天爸去給你買,可好吃了!” 王秀琴實在:“包子花卷餡餅也行,咱媽烙餡餅的手藝一絕,賣著肯定銷量不錯。餡餅這玩意還能拿著吃,油條大多數(shù)都是買回家里頭吃,銷路估計不如餡餅。” 苗棟到底是不如自家媳婦心細,要是放在過去,他肯定要堅持自己的想法??墒乾F(xiàn)在,到底是生死之間回來一次的人了,聽別人話聽得進去了。 “對,你說的對,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