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幾張無菌清潔紙，避開其他人的視線，再一次來到了隔離室里。

杰拉德大概是一路目送著我消失在走廊盡頭，我走進隔離室的時候，他正雙腿向上伸展擱在玻璃墻上，后背貼地平躺著，睜著眼睛繼續(xù)跟天花板進行密切交流。我想我大概是了解清楚他目光的三大聚集地了——天花板，食物，我。

不過他這個休息的姿勢真是越來越糟糕了。

見到我進來，杰拉德沒有像我想象的那樣從地板上站起來，他只是向后仰著頭，目光在我身上打量著。大概是在尋找餐盒。我走過去的時候才意識到我忘了佩戴反應(yīng)裝置，那個小巧的防御器械正擺在我的桌子上無所事事。

那么現(xiàn)在問題就來了，我手上沒有食物，該用什么誘惑他乖乖聽話？我在心里質(zhì)問著自己，依舊在他身邊蹲了下來。

我們再次友好地對視了一段時間，確認他沒有任何攻擊意圖之后，用手握住他的小腿，強迫他將雙腿放下來。他順著我的力道坐起來，面無表情地直視著我，不懂我在做些什么。我笑了笑，伸出手撩開散在他臉上的長發(fā)。

“你都快比垃圾堆臭了，知道嗎？”我平緩著語氣，盡量溫柔地對他輕聲說著——盡管我說出來的話一點都不友好，“臟兮兮的，多久沒弄干凈過自己了？”

我一邊說著，一邊拿出我剛剛帶進來的清潔紙在他臉上擦拭著，“我從第一次見到你就想把你這張臉弄干凈了，心癢了一個多星期，現(xiàn)在才被我逮到機會?！?/br>
杰拉德安靜地看著我，對我所做出的任何行為都表示無動于衷。他精致立體的五官逐漸變得清晰起來，的確是個俊俏的小伙子。在將他的臉部擦拭干凈后，我也逐漸地發(fā)現(xiàn)了他的皮膚比我想象的要更加干澀蒼白，病態(tài)十足，看起來相當?shù)牟唤】?，像是在冰天雪地里飽受饑餓與嚴寒摧殘的冒險者，在死亡邊緣無助地掙扎著。但檢查報告卻告訴我他的身體內(nèi)部健康得過分。這樣矛盾的現(xiàn)象出現(xiàn)在他身上，也令我更加感嘆起來。

我其實很想把他這頭打結(jié)得不成樣子的頭發(fā)給剪了，但我從來沒有剪過任何人的頭發(fā)，包括我自己的，所以我不是很想把他的頭發(fā)給搗鼓成雞窩的樣子，于是就將目標轉(zhuǎn)移到了他的手上。

他的確沒有對我產(chǎn)生任何攻擊的欲望，他不懼怕我，也不認為我是個威脅。他看著我的眼神很難形容，因為里面沒有任何感情，他的腦子里也沒有產(chǎn)生任何想法，他就這么看著我，看起來嚇人，實際上沒有任何含義。

我抬起他的右手，打量他臟兮兮的手指，不嫌棄但也不代表我能接受。他的指甲縫里都是淤泥，虎口處有些傷痕，不清楚是具體什么原因?qū)е碌?，這幾道細小的傷疤有些泛白，應(yīng)該是很久以前的傷了。

我沒有特別細看，拿出修剪器放在他眼前讓他看清，“你的指甲太長了，為防你下次明明不打算傷到我卻用這一手長指甲在我身上刮出幾道不必要的傷口，我現(xiàn)在要把它們處理掉，嗯？”

我已經(jīng)不想說明這是他第幾次無視我了，反正他就沒有搭理過我，我只是在不厭其煩地對他進行單方面說明而已。從私心上來講，我希望他以后如果真的恢復(fù)了的話，能夠記得這一段時間發(fā)生過的事。

“至少也別這么輕易就忘了我，我可是已經(jīng)把你當朋友看了?！蔽矣纤恢别ぴ谖疑砩系难凵?，淡笑著說，“我要動手了，別害怕?！?/br>
我猶豫了一小會兒后，慢慢伸出手在他頭上輕輕揉了幾下。他對這些行為都沒有任何反應(yīng)，甚至就連被我抓住了手都像不關(guān)他事一樣，他的目光始終都放在我的身上。我仿佛能感覺到我的內(nèi)心某處輕微觸動了一下。

我收回目光撥弄著他的手指，將修剪器放在他手指上適當?shù)奈恢茫瑢⑺^長的指甲剔除了下來。他專注地看著我，我也專注地對付著他的指甲，空氣中似乎有那么幾秒完全靜止的時間，使我感到無比的舒適。

剪完后我又用清潔紙將他的兩只手都擦了個干凈，至少現(xiàn)在看起來這雙白凈而骨節(jié)分明的手相當養(yǎng)眼，比之前那副臟兮兮的樣子要好看多了。我滿意地拍了拍他的頭頂，抓著他的手上下晃了兩下，表示相處愉快。

或許是我太過專心，等我做完這一系列的事情后，才發(fā)現(xiàn)戴布和嘉利米維爾正結(jié)伴站在觀察室里，同時用震驚的眼神盯著我看。嘉利米維爾還好一些，他向來都是那副冷靜嚴肅的表情，不怎么有太大的情緒起伏，此時此刻也只是臉上正經(jīng)的面具有點開裂而已——這幅有趣的表情沒拍下來真是太可惜了。

我對他們點了點頭，打算站起身出去說話，當我想要放開杰拉德的手時，他卻反握住了我的手掌，一雙眼睛愣愣地看著我。

“怎么了？”我問完后才意識到他不會回答我。雖然我十分想要知道他忽然抓住我的原因，但這種時候還是先出去跟站在外面的那兩個打個招呼比較好，省得他們一會兒直接沖進來。

我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將另一只手放在他的手背上輕輕撫摸著，明知道他無法理解，還是軟著聲音安撫著他，“我晚上會再來，有什么事到時候再告訴我，或者展現(xiàn)給我看，好嗎？”

大概是我手上的力道起了作用，他慢慢放松了手指關(guān)節(jié)，我也因此將手抽了出來。抽出手后我沒有立刻離開，依舊握著他的手，用大拇指在他的手掌心按摩著，直到他再也沒有任何其他的動靜，才站起身走出隔離室。我能感受到他追隨在我身后的目光，所以在走出門的時候，回頭給了他一個微笑，揮了揮手。

嘉利米維爾在觀察室里等我，他坐在平時我坐的那張椅子上，外套搭在椅背上。戴布正在跟他激烈地表述著什么。

我打開門走進去，將手里的臟紙和修剪器丟給他，“紙拿去扔了，修剪器放在桌上就行。”

“醫(yī)生！您怎么又不按計劃行事，進去之前好歹也要跟我們說一聲?。俊贝鞑及Ш恐?，表示對我行為的強烈不滿。

“我這不是完好無損地出來了嗎？”我隨口安慰了一句，將他往門外輕輕推了一把，“行了，趕緊去把欠我的報告寫好給我，去忙點其他的事，我跟隊長有話要說?！?/br>
聽我這么說，戴布才將一肚子的牢sao咽回去，撇著嘴走出了門。

“他也是關(guān)心你?！奔卫拙S爾晃著椅子，為戴布說著好話，“別對你手下的小鬼們太兇了?！?/br>
“我看起來很兇？”我反身靠在桌子上，挑眉問道。

“看起來不兇，骨子里兇。”他涼嗖嗖地說完，指了指依舊坐在原地，隔著一層玻璃墻繼續(xù)看著我的杰拉德，“這才送來幾天，你們關(guān)系就這么好了？這成果可比我預(yù)料的要好多了。”

“他挺乖的，你把他送來我這里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