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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他望向窗外的柳樹,像穿過漫長黑暗的時光,看向某個人:“這幾天,我總會夢見我哥來養(yǎng)老院看我。他想要帶我走了,我的時間到了?!?/br>人每到臨死前,總會有一些預兆。況且他已接近一百歲高齡,想必時日早已不多。季糖沒再說話,而是繞開這個不好的話題,問道:“您的哥哥?”老人自動接起季糖的話,笑道:“嗯,我有一個哥哥,叫作傅臨山。”旁邊的傅臨山緊緊地盯著老人,眸色暗沉,說不出任何話。“我給你看一個東西噢。你等等?!?/br>老人說罷,伸手在口袋摸出一張老舊的信封,他從信封中掏出一張照片。“這是我哥的照片。怎么樣,帥吧?”太久沒人和他說過話了,以至于他現(xiàn)在像打開話匣子一般。季糖拿起照片。這是傅臨山的軍裝照。身形高大的男人穿著一身黑色軍裝,軍裝沒有任何皺褶,緊緊地貼住身軀。他五官冰冷而英俊,蘊含著爆發(fā)力的手臂拿著一把槍,被帽檐遮住一點的眼睛,正緊緊盯著鏡頭。像一頭兇猛的雄鷹。季糖回答老人:“嗯,很帥。”老人瞇起眼笑了。他放下蒲扇,滿是疤痕的手敲打起椅子扶手,蒼老的聲音再次悠悠地響起。“我們剛出征的時候,他是軍醫(yī)院的教授,我是一名老師。我們那時候也很年輕,很臭美?!?/br>“穿上軍裝的第一天。我們在比賽帥,嗯,就是比誰更帥。”“我說我最帥了,整個部隊最帥的仔就是我。他說他最帥,一直在我耳邊念叨,我就這么地跟他吵。吵到我們跨鴨綠江去往朝國?!?/br>“然后我們再也沒見過對方,這件事不了而之?!?/br>老人拿起照片,放在陽光下,細細地揣摩一遍。如果仔細看,能看得出照片中的男人是帶有微笑的。男人冷冰冰的,但一旦笑起來,像春風融合寒冬,比任何事物都有美好。老人繼續(xù)道:“但到現(xiàn)在,我似乎想出我們當中誰最帥。”“我哥最帥了。”“他和那些年紀輕輕就死去的士兵一樣,永遠永遠都會這樣帥下去?!?/br>“而我已經(jīng)老了,所以我輸啦?!?/br>傅臨山望著老人笑瞇瞇的蒼老面龐,潰不成軍的感情再也壓抑不住,靠著墻角抽泣起來。他再也不會變老了。第61章季糖望著老人背后的傅臨山,他只能趁著老人回憶過去的時候,偷偷過去,半蹲下身,輕輕地揉揉傅臨山腦袋,溫柔道:“別難受了。我陪著你。你的家人也不是回來了嗎?一切都還在?!?/br>傅臨山時跨過生死,穿過充滿硝煙的戰(zhàn)場,來到這座老宅,見到這世間唯一與他有血緣關(guān)系的人。即便他身為軍人,情緒也難以控制。對方滿頭華發(fā),可他仍是風華正茂。傅臨山感受到季糖撫摸,立即站起身,整理下揉平的衣角,用干啞的聲音道:“沒事。”季糖拿出自己給老人買的禮物,說:“爺爺,我給你帶了點東西?!彼麖淖烂婺孟乱粋€禮盒,遞給老人。他第一次來養(yǎng)老院,并不懂該買什么東西好,便買了一個小盆栽。小盆栽是長壽花盆栽,一盆水嫩嫩的綠葉中夾雜一朵朵紅色小花,看起來很可愛,而且也不需要怎么打理,澆澆水就行。小盆栽可以擺在桌面,一時為這個布置單調(diào)的房間增添不少色彩。“謝謝……”老人望著這份小禮物,低啞地笑起來:“我還沒有人給我送過花呢,部隊,是沒有人給我送過東西?!?/br>他突然對季糖招招手,神秘兮兮地叫季糖過來:“我給你看一個東西,你去柜子里拿那個灰色大箱子出來?!?/br>季糖照做,打開衣柜,里面果真有一個灰色大箱子。箱子看起來很破舊,但擦得很干凈,沒有半點灰塵。他把箱子端到老人面前。“打開它?!?/br>季糖打開,一陣木頭腐朽的陳舊氣息撲面而來。他先是在里面看見許多類似塑料的灰色小片片,還有一根根小木棍。老人解釋道:“這是皮影戲的工具。”“皮影戲?”季糖皺眉,他貌似沒聽說過。“果然,你們這代人不知道。”老人笑了,繼續(xù)說:“這是一種我們那個年代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東西。我哥就會玩,而且玩得很溜。我聽說,他生前經(jīng)常在空閑時間給部隊們表演皮影戲?!?/br>季糖腦內(nèi)浮現(xiàn)高大的男人擺弄這些小玩意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老人:“那時候,會一門技術(shù)是很了不起的事。我哥哥常常說,等他打完仗回來,成了家,就天天給自己的家人表演皮影戲。他還為此準備一場皮影戲,不過我們都沒看過,他說是專門給他家人看的?!?/br>“只可惜,他沒能回來,更不用說能擁有一個家?!?/br>“如果他能夠回來的話,這些皮影就不用在這里落灰塵了。它們再也等不到自己的主人了?!?/br>季糖細細打量這些小皮影。很多小皮影都已經(jīng)掉色,而且有些被蟲咬出許多坑坑洼洼的洞。但從這些皮影的造型來看,做工很精良,至今也能看得出這是什么造型的,想必它當時的主人一定對它們寄托了無數(shù)希望。這是要等成家之后。給自己的家人表演的。可惜傅臨山?jīng)]等來他的家。老人俯身,輕輕地挪開這些陳舊的皮影。季糖又看見一疊東西。那是一塊用塑料布抱起來的黑色衣物。保存得很好,沒有受到任何破損,可能是布料比較耐保存。“這是軍裝,傅臨山穿過的。但也只穿過一次,當時部隊發(fā)了兩套軍裝,可因為出征時太匆忙,我哥就只帶了一套。所以,留下的這件衣服,成了他唯一沒有染上鮮血的軍裝?!?/br>老人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自言自語喃喃道:“說起來——我們之間還發(fā)生過一件難以啟齒的事?!?/br>季糖好奇起來:“什么事?”老人翻開衣服,看見衣服下面壓著一張紙。紙已經(jīng)深深地泛黃,只能勉強地看出它曾經(jīng)是紅色。“這是結(jié)婚證?!?/br>老人說罷,察覺到季糖奇怪的目光,連忙擺擺手:“——千萬不要誤會啦!這張結(jié)婚證是假的,而且沒有名字!我哥沒有喜歡過任何人!”老人翻看結(jié)婚證,果不其然,新郎的名字是傅臨山,而新娘的名字是空白的。“這是在我們十歲時發(fā)生的事?!?/br>“那時我們都沒有家,我哥聽說只要找到媳婦了,就算是有家。然后他想找媳婦,可他那時還是流著鼻涕的半大小子,誰會要他啊。他找不到媳婦,那就只好自己畫一張結(jié)婚證假裝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