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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小郡公。”他終究還是擋不住她的殷勤,“家中恰有一尊南紅瑪瑙,以玉抵蘭,再好不過?!?/br>“噫耶,梁君何必事事都與我算得清清楚楚?”墨蘭花色后的大司馬斂容肅色,沒有什么表情,但在猜疑不定的謝小郡公看來,他微蹙的眉心竟比坊間的歌伎垂淚還要驚心動魄。兩人的手指碰在一起,向來浪天浪地的謝延突然一晃,往后退了半步,低頭局促地笑了笑:“花重,大司馬叫人搬進(jìn)去吧,我就不叨擾了?!彼龑⒒ㄅ璺诺脚_階上,轉(zhuǎn)身走向巷口。賀洗塵偷偷瞥見她走遠(yuǎn),矜重的神情瞬間垮掉,蹲在門檻上瞅著蘭花樂得找不著北——這叢企劍白墨生得極好,花葉挺拔,錯落有致,氣息靜遠(yuǎn),可謂上品!“對了,不知梁君明天有空么?”走了幾步突然回頭的謝延把笑得傻兮兮的賀洗塵嚇了一跳,只見他霎時收斂起帶笑的眉眼,咳了一下裝模作樣地沉吟起來,然后一本正經(jīng)說道:“不巧,某與尚書令有約?!?/br>謝延拖長語調(diào)“哦”了一聲,把賀洗塵聽得眼皮直跳。***“此處有一溫泉眼,因熱氣如雪,文人sao客名曰「雪堆煙」。浸泡在泉水中時,再添上一杯玄津山上特有的梨花釀,何其樂也!”傅華珣引著賀洗塵和梁愔往傅家的別院走去,一路舌燦蓮花,每一處都能說出一段妙事出來,如數(shù)家珍。賀洗塵不時點(diǎn)頭應(yīng)和,忽然旁側(cè)插進(jìn)清亮的聲音:“光祿勛求見「雪堆煙」一面而不得,原來不是傅尚書小氣,而是人不對。那人要是大司馬,傅尚書恐怕要拱手相讓。”謝延雖然還是笑意盈盈,卻話里帶刺。傅華珣臉上的笑瞬間轉(zhuǎn)冷,連同袖中的手都微微攥緊。“家里人總比外人不同,珣姊憐愛阿愔體弱,才讓阿愔到玄津山休養(yǎng)。小郡公口口聲聲說是秉公護(hù)衛(wèi)我阿姊,我瞧著卻是來搗亂的?!绷簮制届o地回懟過去,末了還羞澀地笑了一下,“阿愔無禮了,還請小郡公勿怪?!?/br>賀洗塵忍著笑意,極其順手地拍了下謝延的額頭:“君子不奪人所好,君子也不擾人清閑。謝七郎,乖點(diǎn),否則我告訴你家姑母,你把她最喜歡的錦紋花石筆架磕破一個角。”他半是玩笑半是威脅地瞟了謝延一眼,謝延心里頭那點(diǎn)被忽視的不爽就昏昏然散開了。“梁君饒命!”她嬉皮笑臉地說道。“聽說梨花釀要用溫泉水燙好才能得其滋味,那就煩七郎先往山上去,替某溫酒。”賀洗塵隨意找了個由頭。謝延卻也不惱,笑瞇瞇應(yīng)下。少年人腳步輕快,走了十幾步路,忽然轉(zhuǎn)身問道:“梁君,你瞧我身上的衣裳如何?”雪青綢,如意紋,垂至膝上,衣擺處幾點(diǎn)宛若墨梅的黑點(diǎn),正是風(fēng)行的寒鴉墨云衣。謝延腳著尋山屐,頭發(fā)用藍(lán)灰巾綰起,格外秀麗,就站在山花爛漫處,盈盈一笑。賀洗塵知道她故意尋他開心,卻煞有介事地點(diǎn)頭贊道:“小郡公龍章鳳姿,自然是極好看的!”謝延哪能不知道他敷衍得不能再敷衍,也沒當(dāng)回事,哈哈大笑:“那龍舟節(jié)我就穿這件衣裳!梁君可要好好看著我!”她緣徑而上,不過一會兒,拐了個彎消失在三人眼前。小孩子心性。賀洗塵心里嘀咕了一聲,然后轉(zhuǎn)向傅華珣那邊,歉意道:“珣姊可解氣么?若不解氣,我就去謝太傅那告狀!”傅華珣搖了搖頭:“無妨,我沒放在心上?!?/br>“那就好?!辟R洗塵不禁揚(yáng)起一個釋然的笑容,語氣懇切,“我只怕珣姊不高興。”傅華珣好像被他真誠的目光刺到一般,轉(zhuǎn)過頭咳了一下:“華璋先走一步,已經(jīng)備好房間。這幾月隱樓辛苦了,就在玄津山上好生休息一番?!?/br>*玄津山的夜色比洛陽城里明朗許多,山風(fēng)吹皺深藍(lán)的天空,仿佛伸手便能摘到閃爍的星辰。庭院中的淺井上架著一枝竹筒,連接過墻,伸到后院。竹筒中泉水尚且冒著熱氣流向矮桌上的小瓷缸,小瓷缸中浸了一壺梨花釀,壺口晃晃悠悠地飄起幾縷清香的酒氣。“阿愔和華璋沒沾過酒,喝一個杯底試試深淺?!辟R洗塵給他們定下規(guī)矩,“謝七郎年紀(jì)小,一杯就夠了?!?/br>謝延頓時不滿地叫喚:“我滿打滿算也已十六了,按我老娘的話那就是可以滾出家門的年紀(jì),怎么算小?而且我喝酒從來沒有一杯的說法!”賀洗塵提醒道:“梨花釀烈,后勁大,你酒量不好,酒品不行,還非要喝?”他親眼叫過這小孩前一秒還和人吹牛皮,下一秒就抱著他一樁一樁地哭訴謝家長輩的不近人情。順道一提,錦紋花石筆架的事情就是她喝醉時說出來的,賀洗塵捂都捂不住。“喝!怎么不喝!”謝延自負(fù)自傲自命不凡,遇到南墻絕不會繞道而行,要不就把南墻撞破,要不就死磕在那里。她倒沒有把面子看得那么重。謝小郡公可是在賀洗塵的冷臉下還能鍥而不舍圍著他打轉(zhuǎn)的狠人,早就把面子丟到老家里去了。但庭院中這么多人看著,還有兩個俊俏的小郎君,她怎么能怯場?謝延想到這,忽然隱秘地瞥了賀洗塵一眼,瞳孔中暗藏猜測。她不自覺地屈起手指敲了下桌子,試探地問道:“陛下不能紆尊親迎樂家郎君,本應(yīng)指定一名有兒有女的大臣代替,卻沒想到選中梁君,實(shí)在不知有何深意?”賀洗塵自顧自地給傅華珣滿上酒樽,一邊笑道:“有何深意?我父母雙亡,陛下亦是,同病相憐罷?!?/br>傅華珣霎時被嗆到,不由得按上他的手:“慎言?!?/br>“難不成陛下是看梁君至今還未娶親,就用這種方式暗中催婚?”謝延卻不慌不忙地說出自己胡謅的揣測,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賀洗塵,觀察他的反應(yīng)。傅華璋調(diào)弦的手一頓,若無其事地繼續(xù)擦拭懷中的七弦琴。賀洗塵沒反應(yīng),梁愔卻抬起頭冷笑:“小郡公自掃門前雪,什么時候輪得著你來管我阿姊的事情?!”“噫耶,愔郎此言差矣。梁、謝兩家好歹是綁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事關(guān)大司馬婚姻大事,謝某關(guān)心一下,說得通吧?”謝延見多了洛陽里那些世家大族的腌臜事,此時更是往嚴(yán)重里說去:“王氏族內(nèi)傾軋,里頭的郎君各個都跟妖怪化身似的,能活下來都不是簡單人!崔氏倒是門風(fēng)嚴(yán)謹(jǐn),最為忠義純直,頗得陛下青眼,但……”她諷笑一聲,“崔郎敢嫁,大司馬敢娶么?”饒是不懂朝堂之事的梁愔和傅華璋也能聽得出謝延話里有話,賀洗塵卻先飲下第一口梨花釀:“這么說來,某似乎只能求娶謝郎了?”謝延一頓,面紅耳赤起來:“也、也不盡然!”“哈?!辟R洗塵將樽中酒一飲而盡,抬眼卻是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