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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中,賀洗塵早在謝延踏出門檻的那一刻,便迅速穿好鞋,將老者的外衣疊好放在木魚旁,匆匆從側(cè)門下山。脖子上那串阿修羅子念珠碰撞間發(fā)出清脆的響聲,賀洗塵杵著樹枝回到山下,倒再也生不出游玩的心思,只想回家喝碗清茶壓壓驚。結(jié)果在路口就和一個行色匆忙的小姑娘撞滿懷,兩人倒在地上,捂著腦袋咿咿呀呀地喊痛。“小丫頭沒事吧?”賀洗塵剛想把對方扶起來,就見她驚恐地往后爬了兩步,眼神躲閃,嘴里囁喏道:“沒事……沒事……”“沒事就——”賀洗塵的其余話語全部噎在喉嚨中,心里甚至想打自己一巴掌。哦豁!完犢子,撞到太上皇陛下了!——嗟,叫你貪這一天的閑暇,憑空惹出這么多事情來。第81章最高機密⑹賀洗塵伸出去的手不上不下,猶豫了一瞬還是收回去。舉目四望,無人跟在魏璟身旁,他瞬間明了小姑娘恐怕是偷跑出來,才如此慌張。與懦弱膽怯的性格不同,魏璟的長相極其脫塵絕俗。倘若她只是普通的世家子弟,單靠那張臉,年少成名不在話下。但她是被梁煜選中的倒霉蛋,端坐在帝位上,美丑只是一件附加品,沒有與之相符的能力謀略,就等著被架空勢力,提線木偶一般過日子吧。“陛下?!辟R洗塵將樹枝插進泥土中,恭恭敬敬地行禮,魏璟卻被嚇得直哆嗦:“你、你在說什么?你是誰?”她不認得賀洗塵,賀洗塵卻躲在暗處見過她一次。到底是老梁家對不起這個小孩,賀洗塵在能力范圍內(nèi)能照顧便多照顧著點,免得無權(quán)無勢的太上皇被人欺負。連這種照顧,也是偷偷摸摸,不敢聲張。“在下姓賀,草字洗塵,無品小官。陛下登基時,我有幸得見圣顏,故認得陛下?!辟R洗塵一天之內(nèi)連扯兩個謊,暗自決定趕快回家,免得敗壞口德。魏璟從地上爬起來,拍掉手上的沙子,期期艾艾道:“今天、今天是賞櫻的最后一天,我就、想看一眼……我……我只是……”如果沒有當年那場政變,魏璟會是碌碌無為的王爺,偏居一隅,但平安無事。然而梁煜當權(quán),不僅讓魏玠的命運劇變,也讓魏璟的處境微妙起來。時也運也,她的長姐命不該絕,重登大寶,而這位傀儡皇帝也走到了絕路。雖說是被迫禪位,但魏璟畢竟是昭告過天下的皇帝,于情于理,她該是「太上皇」。太上皇的日子可沒想象中好。魏璟被變相軟禁在宮城中一處偏僻的院落,魏玠的婚事臨近,宮內(nèi)大修,便遷出來,住在一位故去王叔的府邸中。王府周圍滿是看守的護衛(wèi),明面上說是保護,真實意圖,不言而喻。魏璟被關(guān)在高高的城墻中,孤立無援,城墻外也沒有她可去的地方。她整日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臨深淵,依靠魏玠的慈悲茍延殘喘,卻無時無刻都在等待她的耐心耗完、落下鍘刀的瞬間。只有抄佛經(jīng)才能讓她的心沉靜下來。這天魏璟抄完佛經(jīng),屋外無人,她忽然生出去看一眼暮春的心思,糊里糊涂地竟然平安無事地跑到這里來。但到底還是遇到攔路虎。這只老虎瀟灑落拓,頸上一串漆黑光澤的佛珠,衣襟腰間夾著雨濕的桃花瓣,倒像只聲聞不彰、息影山林的隱虎。魏璟估摸著賀洗塵是個溫和善良的好人,定了定心神,抓著他的衣袖哀求道:“你別說出去……”她運氣好,賀洗塵還真是個好人。賀洗塵嘆了口氣:“賀某隨陛下去吧,若遇到變故,也有人打掩護?!彼劢怯喙馄骋娚较碌娜汲亲呓?,隱晦地使了個眼色,一邊說道,“不過家仆等待已久,還讓我先去告知一聲?!?/br>魏璟沒料到賀洗塵竟然舍命陪君子,畢竟和她沾上關(guān)系,等于挑釁魏玠的底線。她不知道,賀洗塵已經(jīng)在魏玠的底線上蹦跶了好幾次,每次都撩著獅子須凌空而過,要不是獅子奈何不了這頭隱虎,恐怕早就暴起發(fā)難。“喚我、「尺素」即可,我擔不起陛下的稱呼……我怕、怕連累你,賀大人應當知曉我的處境……”小姑娘耷拉著眉眼,怯弱柔順,比起謝延那只狡猾的混世魔頭,簡直惹人憐惜。賀洗塵不禁新奇地輕輕揉了下她的腦袋:“我倒怕是我連累你?!?/br>魏璟瑟縮了一下,愣愣地伸手覆蓋在溫暖殘留的發(fā)頂。等賀洗塵跟燃城交代完一些事情,把從馬車拿出來的帷帽戴在她頭上,她才猛地驚醒,羞紅了臉:“我、我乃堂堂、堂堂一介女郎,你怎能……怎能如此無禮!”賀洗塵疑惑地“啊?”了一聲,隨后恍然說道:“我無狀褻慢尺素,是賀某錯了?!彼J錯認得干脆利落,微微低下頭,沒有絲毫不悅輕率,反而鄭重而莊嚴。魏璟卻越發(fā)局促,差點沒拔腿就跑。她接觸過的人不多,要么如梁煜一般威勢驚人,要么就是唯唯諾諾的內(nèi)臣和面無表情的侍衛(wèi),前者不屑于和她交流,后者不敢吱聲,她哪里遇見過賀洗塵這樣的人。說不知輕重,卻似乎只是狂狷之士的灑脫舉止,無傷大雅。說虛偽狡詐,又好像心懷坦蕩,光明磊落,郎朗如明月照人。魏璟手忙腳亂地擦掉眼角的淚水,實乃她也不明白心中的感動從何而來,仿佛這一刻,賀洗塵只為「尺素」而認的錯足以讓她悍不畏死地與之走上一回。其實她很怕死,怕的不得了。如果賀洗塵后腳把她的消息透露出去,那她就真的永遠不見天日了。但如今——魏璟一咬牙,一跺腳:“走吧!”她顫顫巍巍地跟上賀洗塵的腳步。重華寺下的櫻花林還是繁榮地盛放著,汩汩的湍流載著世人的憂愁怨情流向遠方,不再復返。稀少的游人在晴空下竊竊私語,魏璟舉目,隔著帷帽的淡青色輕紗,險些迷失在炫目的色彩中。“我從小不受寵,十歲那年長康偷偷拿了櫻花酥給我吃,我至今還記得味道……幸好陛下疼愛他,他才沒有如我這般……”魏璟忍不住唏噓起來。魏璘,魏長康,唯一的皇子殿下,如今也到了待嫁之齡,不知哪位高才有幸,能被擢中選為駙馬。平常人這時候再沒眼色也知道安慰上兩句,但賀洗塵的腦回路有時和別人岔了一條道:“你想吃櫻花酥?”魏璟的感慨之情一下子全都消失不見,竟也認真地思考起來,最后緩緩搖了搖頭,暗戳戳道:“老實說,我記得的那個味道實在難以恭維。”兩人把櫻花酥撇到腦后,在櫻花道中漫步聽風,走到盡頭,又折返回去,燃城已經(jīng)提著一個竹籃子守候在馬車邊。“賀某再送尺素一程。”賀洗塵跳上馬車,把手遞給毫無防備的魏璟。魏璟怔愣地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