祟！給我出來！”楚玉齡喝完解膩的茶水，將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

花有意提起一口氣，揚起疏離的微笑，壓住輕佻浮艷的容顏，娉婷婀娜地從屏風(fēng)后走出來，盈盈地行了一禮：“見過幾位公子。”

“噫耶，姑娘有禮了?！辟R洗塵拱手，給她倒了一杯清茶，“不知姑娘可見過一位姓應(yīng)名若拙，長得，嗯——長得還挺帥的年輕人來過此處尋綢緞莊的朱老板？”他一邊自吹自擂，一邊又忍俊不禁。

花有意眼尖地看見他黑袍中搖擺的道袍，彎彎的柳葉眉一挑，卻不回答，只問：“公子想聽我唱曲兒還是看我跳舞？”

賀洗塵也不在意，笑了笑順勢道：“那便有勞姑娘唱一闕。”

“傷離別，不應(yīng)景?！被ㄓ幸鈹肯露屍G張揚的眉眼，便顯得有些無害起來。

賀洗塵笑道：“無妨，終究要離別?！?/br>
“既然如此，小女子便獻(xiàn)丑了?！被ㄓ幸鈱幥贁[好，纖細(xì)的指尖撥弄琴弦，悠揚婉轉(zhuǎn)的歌聲洋洋盈耳，從半掩的窗戶傳出，蕩過小橋流水，被游魚一口吞下吐成泡沫。

“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guān)無故人！

霜夜與霜晨。

遄行，遄行，長途越渡關(guān)津，惆悵役此身。

歷苦辛，歷苦辛，歷歷苦辛，宜自珍，宜自珍?！?/br>
應(yīng)芾忽然有些傷感起來，忐忑地瞧了賀洗塵一眼，只能看見他光潔的下顎和修長的脖頸。

“怎么了？”賀洗塵敏銳地發(fā)現(xiàn)她的視線，便微低下頭低聲問道。

應(yīng)芾搖了搖頭，眼眶早已泛起紅暈，她忐忑地輕聲說道：“我與先生相識不過半日，可卻歡喜得很。等找到哥哥，恐怕便要分離，我……我心中十分不舍?！?/br>
賀洗塵一怔，突然溫柔地摸了摸她的發(fā)頂：“我心中亦是十分不舍?！?/br>
楚玉齡斜眼嗤笑一聲，宛轉(zhuǎn)凄斷的已到尾泛——噫，從今一別，兩地相思入夢頻，聞雁來賔。

花有意臉上亦是愁容，但好看的人皺起眉頭，只會增添弱柳扶風(fēng)的美，讓人更加想擁她入懷。突然琴聲錚錚，花有意大開大合彈起，戰(zhàn)意凜然，殺意騰騰，血雨腥風(fēng)撲面而來。

哼，她不高興彈那勞什子，偏要彈！

這姑娘從小在三秋閣長大，琴棋書畫樣樣皆精，骨子里的桀驁不遜卻被半點被磨掉，依舊是個不服管教的刺頭。高興的時候十八摸可以唱，不高興的時候還能把客人都掃地出門，一點面子也不留。

應(yīng)芾被這驟然轉(zhuǎn)換的琴曲弄得有些拐不過彎，楚玉齡也面露驚愕，只有賀洗塵豁然而笑，高聲唱道：“戰(zhàn)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烏可食。為我謂烏：且為客豪！”

往日來三秋閣的才子佳人只會聽些陽春白雪、柔情小調(diào)，卻沒想到這逛青樓、好似沒個正經(jīng)的道士會唱這么悲壯遼闊的戰(zhàn)歌?；ㄓ幸庠尞惖?fù)P起眉毛，紅唇一勾，被她強(qiáng)壓住的艷色瞬間極妍極麗地展露在世人面前。

“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

禾黍不獲君何食？愿為忠臣安可得？”

平素只說吳儂軟語的歌喉唱起悲壯卻豪氣未泯的，也不見頹勢。兩人一拍即合，唱和之間，不由得生出惺惺相惜之意。

“思子良臣，良臣誠可思：朝行出攻，暮不夜歸！”

一曲終了，花有意起身徑直給自己倒了杯茶，“噸噸噸”地喝下后一抹嘴巴，半點沒先前半點顧盼生姿的嬌媚，倒有些……野丫頭的氣勢。

“你說你們來找誰？應(yīng)若拙？應(yīng)家大少？”花有意覷了賀洗塵一眼，“我可以告訴你們，但有一個要求?！?/br>
賀洗塵笑道：“愿聞其詳?！?/br>
“我要你好好看我一眼?！被ㄓ幸馓鹣掳蛬尚U地說道。

“我現(xiàn)在就在看你?！辟R洗塵溫聲道。

花有意冷哼：“有你這么看的？把帽子摘下來！那帽子把本姑娘十分之九的美貌都擋住了！”

應(yīng)芾沒弄懂怎么回事，楚玉齡卻覺出些不對勁的味兒——好家伙！當(dāng)著我的面就調(diào)起情來了？

“他長得可丑了！”楚玉齡不遺余力地詆毀道。

“我好看就行。”花有意驕矜地叉起腰。

“他是個道士！”

花有意不甚在意地強(qiáng)辯：“道士也可以還俗嘛。”

她少見地羞紅了臉，美人含羞帶怯，更加動人?？上н@里一個清心寡欲的出家人，一個針鋒相對的楚瞎子，還有一個……應(yīng)芾倒是覺得她漂亮又可愛，但若是要拉賀道長進(jìn)紅塵俗世中，可能要栽跟頭。

“你！你冥頑不靈！”楚玉齡看起來頗為痛心疾首。

“指手畫腳的你誰啊！”花有意一句話又把他堵得說不出話。

應(yīng)芾夾在中間不知所措，賀洗塵突然出手?jǐn)堊』ㄓ幸獾募?xì)腰疾退兩步，兜帽被風(fēng)掀落，露出清俊的容顏。

“你不該對凡人動手?！彼嫔珖?yán)肅，拂塵一甩截斷楚玉齡的攻擊，“凡人的「氣」不比修仙者渾厚，稍有不慎非死即傷。楚玉齡，你過分了。”

“你為了她罵我？”楚玉齡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通紅的眼睛透著股委屈巴巴的可憐勁兒，“我們是世上最親近的人，你竟然為了一個女人罵我？”

賀洗塵松開怔愣的花有意，走到楚玉齡面前，冰涼的指尖點上他的眉心，嘆氣道：“入魔之兆——堪不破迷障啊，你何時才能醒來？”

楚玉齡頓覺一股清涼之意沖入腦中，混沌的神經(jīng)霎時清醒過來，不由得連連后退，驚疑不定。

“哥……哥？”應(yīng)芾突然小聲地叫道，眼神中滿是驚惶。

賀洗塵搖了搖頭，依舊溫柔地拍了拍她的腦袋：“三娘莫怕，你的哥哥來找你了。”

下一秒就聽樓下響起噼里啪啦的追逐聲，接著兩個人人影齊齊摔進(jìn)屋內(nèi)，卻是灰頭土臉的應(yīng)若拙和李乘風(fēng)。

形容狼狽的李乘風(fēng)乍見賀洗塵，不禁驚喜地叫道：“賀師叔！”

“都說了我不是你賀師叔！”應(yīng)若拙沒好氣地罵罵咧咧，扶著門勉強(qiáng)站起來，卻見自家小妹猛地?fù)溥M(jìn)懷里哭道：“哥哥！”

“哎喲我去！誰惹你哭了！哥哥把他揍一頓！”應(yīng)若拙來不及思考她為什么在這，便扭過頭兇惡地瞪向屋內(nèi)的人。

只見一個與他生得一模一樣的道士手持拂塵，眼神在他和李乘風(fēng)之間飄來飄去，突然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神情——虛實相生，大夢三千。藺百曉啊藺百曉，當(dāng)年我不該說你的話本寫得爛。

門口的應(yīng)若拙拍了下自己的腦袋，訥訥道：“見、見鬼了！”

第65章大夢誰先覺㈩

三世輪回,也不過彈指一揮間。

那年他們一起去苗疆，還沒踏進(jìn)苗寨，俊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