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怔怔地看著,忽然自嘲地笑了笑。李公子,你錯了,不是所有人都以「生」為「善」。如果當(dāng)年爐子里的火蔓延出來,我想,那時的我該是很高興的……*徐衍徐季凌至死也不知道,當(dāng)年頭也不回的少年將軍有沒有聽到他表露的衷情。*張止馬車骨碌碌地踏上重返長安城的道路。流離十年的張止在新皇登基后便被召回長安,此時他已垂垂老矣,但身子骨還算硬朗,每頓能吃兩碗干飯。“長安古道還是一點沒變。”張止望著窗外的黃沙說道。“嗯……還是變了點?!彼氲?,“我還以為我回來的時候蓮動那小子會拿著酒在城門口等我。”被貶幾年后,他和范惟正終究分道揚鑣。長安城已經(jīng)不是他期待的長安城了,知交零落,物是人非,散的散,死的死,百年之后,所有人都會化成一抔黃土。太沒意思了。他揉了揉干澀的眼睛,從黑木抽屜里拿出一壺竹葉青自飲自酌。“蓮動小友,沒了你,還有誰能共我……共我同醉山河?”*徐祭酒今年新鮮出爐的獨山玉君子又在游街了,氣氛熱烈。自從賀洗塵那次唱了,好像都要唱上一回才算得上風(fēng)光的獨山玉君子。徐祭酒暴躁地把門窗一關(guān),嘴里恨恨道:“畫虎不成反類犬!還吵到我譜曲!哼!”這是人人都可以唱的嗎?李不易唱也就算了,你們算什么東西?徐祭酒刻薄地想道。他已年過半百,狗脾氣還是一樣臭。一開始他是討厭賀洗塵的,應(yīng)該說,這世上就沒幾個人是他喜歡的。但徐祭酒不得不承認,賀洗塵勉勉強強入得了他的眼,要不他也不會專門跑去城頭為他彈一首作為餞別禮。門外的喧囂越來越近,徐祭酒忍了半晌終究沒忍住,打開窗戶往下潑了一盆水。*隨去之年輕人望著眼前的棋局,思考了許久忍不住問道:“師父,這盤棋您還沒破出來嗎?”雪鬢霜鬟的隨去之腦筋緩了許久才慢吞吞說道:“破出來了,早就破出來了。”他捻起一枚黑棋,不假思索地連下幾招,眼瞧著局勢越來越明朗,白子走投無路,他卻忽然收了手。“師父?”年輕人疑惑地抬起頭。隨去之嘆了口氣,收回黑子,摸著額間黯淡的朱砂痣:“舍不得,最后一步,怎么也舍不得下?!?/br>*宋嚴宋嚴,字得之,蘇州吳縣人氏,少有明月之雅稱,官至太傅,享年百歲,一生無暇。第35章似是故人來(1)遠方的群山連綿起伏如獸骨,月色隱藏在松林后,只隱隱約約露出半圈光暈。賣貨郎挑著擔(dān),額頭汗珠滾滾落下,他抬頭望了眼時辰,加快腳步,只盼著早些找到個落腳地,好好休息一晚。不多時,賣貨郎便看見蓬勃生長的草叢前有兩點閃爍的燈光,原來是一座香火未盡的祠堂門前的石燈籠。祠堂的門半掩著,門上掛著一塊寫著「盧祠」的燙金牌匾。賣貨郎早已筋疲力盡,心想在此地借宿一宿,明日再回鎮(zhèn)上。祠堂正中間的供桌上擺著三座神龕,香爐蠟燭無一不全,門窗、房梁皆用顏料畫滿花鳥神獸,墻上還詳細介紹了這個村子遷來此地落戶的歷史,以及建造祠堂的原因和時間。賣貨郎不識字,將擔(dān)子放在地上,便打了個哈欠雙手抄在腋下靠在柱子上,咂巴兩下嘴閉上眼睛。月亮行走到祠堂的正上方,皎潔的月光灑進里屋,冷冷地照在賣貨郎身上。供桌上的三座神龕忽然飄出幾縷半透明的煙霧,凌空匯聚成三個佝僂老者的身影。“村頭的盧老賴脖子上長了顆惡瘤,這幾天老是在咱這訴苦。哎?你們說這小子行不?”其中一個尖嘴陰冷的男人說道,聲音忽遠忽近,縹緲無蹤。假寐的賣貨langxin里一沉,冷汗簌簌,知道自己是遇上人家老祖宗了,卻也不敢睜開眼睛看個究竟。“大哥,這不太好吧。”另一個稍顯寬厚的男人聲音接著說道。“怎么不行!”另一個刻薄的女人聲音不滿地喝道,“咱們的子孫正在受苦呢!這小子撞上槍口_活該他倒霉!”“可、可是……”“別磨磨唧唧的!”陰冷的老者又說道,“你讓開點,我把老賴的惡瘤割到他身上去!”賣貨郎兩股戰(zhàn)戰(zhàn),想到此時不逃就要無端替人受過,心中一橫,猛然暴起,一手撈著貨擔(dān)連滾帶爬逃出祠堂。“這小子裝睡!”女人暴喝,眼看著磨刀霍霍的豬羊竟然跑了,焉有不追之理。賣貨郎不敢回頭去看,脖子涼颼颼的,只感覺下一秒那里就要長出一個瘤子出來。三縷灰煙越來越近,死者的陰氣漫到他的后背,好似要結(jié)冰一般。黑色的樹林往后退去,猙獰的樹枝劃破他的臉。突然腳下一重,賣貨郎踉蹌了一下,他似乎踢到什么東西,軟綿綿熱乎乎的,大概是只小畜生。荒郊野外最多蛇蟲鼠蟻。那是一只皮毛光滑的黃鼠狼,眼睛圓溜溜的泛著水光,被賣貨郎一腳踢到草叢里,抽搐著一時半會爬不起來。賣貨郎腿腳一軟,心生惶恐之意。黃鼠狼這種動物非常邪性,保不準還是個修煉有成的大仙!這要是記起仇來,沒他好果子吃。賣貨langxin里苦,望了眼張牙舞爪疾馳而至的灰煙,撲通一聲跪在緩不過神來的黃鼠狼面前痛哭流涕:“黃二大爺!有怪莫怪有怪莫怪!還請搭救小的!小的給您磕頭了!”這人哭得凄慘,哀嚎不斷,卻見一陣青煙過后,眼前出現(xiàn)一雙黑靴,杏黃色的衣裳下擺在風(fēng)中晃動著,賣貨郎一驚,更加抖抖索索地求饒,不敢抬頭冒犯。賀洗塵幻化成人形,還沒說上兩句話便見那三兄妹兇神惡煞地撲來,頓時不悅地皺起眉頭,長袖一甩,強勁的罡風(fēng)直接將三人卷回神龕內(nèi)。“黃皮子敢壞我等好事!”尖銳嘶啞的咒罵聲從祠堂中傳來。“再叨叨就把你們的舌頭剪了?!辟R洗塵語氣極淡,三座不停震動的神龕卻頓時肅靜下來,里頭的魂體縮在角落里瑟瑟發(fā)抖。賀洗塵的脾氣好,他們一時倒也忘了,他的脾氣壞起來可容不得他們?nèi)鲆啊?/br>賣貨郎總算把自己的脖子保了下來,卻害怕這黃二大爺記恨自己踢了他一腳,只能不住地磕頭求饒:“大仙饒命??!大仙饒命!”賀洗塵被吵得腦殼痛:“行了,我要你的命干嘛?下次走路小心點?!闭f完拂袖而去,身后的賣貨郎更是感激涕零。賀洗塵凹著仙氣飄飄的背影,走到他看不見的大槐樹后面,一手按著腹部齜牙咧嘴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