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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賀洗塵的突然造訪,他還是有些失了方寸。“父、父親?!苯Y結巴巴、毫無底氣,將他內心的不平靜暴露無遺。漲紅了臉的蘇若淵看不清逆著光的賀洗塵的神情,忽感頭頂一重,一只溫暖的大手撫摸著他的發(fā)頂,帶著難得一見的溫情和愛護。“在外面受了欺負可不要忍著,找爹爹告狀的話,爹爹立刻就幫你打回去!”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瞬間讓蘇若淵無措地瞪大了眼睛。“我……”賀洗塵拍了下他的額頭,似笑非笑地:“怎么?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受傷了?”蘇若淵終于端不住那副沉穩(wěn)自持的架子,慌亂地抬頭,撞上賀洗塵溫和的眼神,莫名地心安。“無事,摔了一跤而已。”蘇若淵吞吞吐吐,一只手不自然地捏著袖口。“有沒有事不是你說了算,先讓我瞧一眼傷勢?!辟R洗塵直接將他按進屋里的椅子,半蹲在地上輕手輕腳褪下他的鞋襪,腳踝一片青紫,膝蓋也擦破了皮,滲出雪里梅一樣的血珠。被賀洗塵如此關切地盯著傷口,蘇若淵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住膝蓋:“不小心絆了一下。”兩年前那一場噩夢般的葬禮奪去蘇長青最后一點精力和生氣,病弱的他無法繼續(xù)關注蘇若淵的學業(yè),只能將他送進河陽村里的大族溫氏的族學里頭。說不上受欺負,白眼漠視倒是遭了不少,今天受的傷確也是不小心。少年郎抹不開面子,不肯告訴家里人,打算忍一忍便過去了。賀洗塵揉捏著他細瘦的腳踝,確定沒有傷到筋骨才放下心來。“爹爹打算去村里的學堂教書,你要不要轉來這邊?”他問道。一直閑在家里未免太過無聊,賀洗塵不樂意去科考,但也要為家中減輕一些負擔,索性便去教書育人了。蘇若淵淡色的嘴唇動了動,望著賀洗塵清瘦的后背愣愣地出神,慌亂地在心里過了一遍今天教的內容——孔子曰:君子有九思,視思明,聽思聰,色思溫,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問,忿思難,見得思義……君子有九思……蘇若淵一遍一遍地默誦圣人的微言大義,還是無法克制翹起的嘴角。“愿意的!”好半晌他才囁囁地開口。晚飯時,蘇玖扒著白飯,視線落在兄長身上,眉毛皺成了蚯蚓。哥哥怎么老是傻笑?蘇玖想不明白,搖搖頭,碗里忽然出現一塊鮮嫩的炒雞蛋,抬頭望去,賀洗塵笑瞇瞇地:“小孩子多吃點才會長高。”蘇玖瞬間把那點兒疑惑拋到九霄云外,眼睛亮晶晶地閃著光,毫不吝嗇地給了賀洗塵一個大大的缺了門牙的燦爛的笑容。蘇家一團和氣,賀洗塵抽空拜訪村長,說明來意后,不費吹灰之力便被蓋戳進了學堂當起一名光榮的人名教師。隔著幾條街的溫氏族學里卻不很太平,暴脾氣的溫家老七溫展鶴摔了一杯茶盞,氣呼呼地吼道:“他蘇承佑有什么本事?竟然把我看中的弟子給搶了去!”“七弟,這,蘇若淵本來就是他兒子??!”溫家家主溫展明摸著胡須,為難地勸道,“老子教兒子,天經地義,人家蘇承佑也是有才識的,絕不會耽誤了蘇若淵。”“哼!當年我就壓了他一頭,他也敢在我面前現眼?近些年來他自甘墮落,肚子里的墨水恐怕早就干了!”溫展鶴是蘇長青的昔日同窗,論起年齡還比他小了七八歲。兩人同年考中秀才,何月蘭死后,他中了舉人,蘇長青卻成了一灘爛泥,叫他這個老對手是又氣又急!“不行!蘇若淵是個好苗子,絕對不能栽在他老子手里!”溫展鶴思來想去,長袖一振,往門外走去,“大哥無須理我!此事還得我去解決!”“哎哎——”溫展明扶著門,目送一襲藍衫的溫展鶴遠去,無奈地嘆了口氣。溫展鶴是個急公好義之人,一年前中了舉,卻因看不慣官場作風,青天白日之下,懟翻私德有虧的御史,收拾好包袱頭也不回地離開洛陽,回到家中當起教書先生。族中子弟眾多,偏偏看上了昔日老對手的兒子,本想再考校上幾番,中途卻被截了胡,頓時氣得頭發(fā)都炸上天了。罷了罷了,七弟是個有分寸的,大概不會惹出什么事來。第2章不才在下(2)河陽村隸屬承平縣,以前村子里都是盧姓人,后來歷經戰(zhàn)亂、災禍、朝代更迭,涌入了許多異姓人。唯一的學堂位于一處僻靜的城郊,大門上懸掛的牌匾上題著掉了漆的“學堂”二字,連個正經的名字也沒有。來這里就讀的都是貧寒人家的孩子,每年村里的大戶都會捐獻一點銀錢,才不至于倒閉。村長大字不識,當初卻是他一手建起學堂,他的女兒盧霜才十五歲,算數卻頗好,干脆負責起管理各項開支。學堂分為“松竹柏”三班,里面的先生都是久試不第的落魄秀才和老童生。近幾年走的走,備考的備考,幸好來了個蘇長青,否則還真開不下去了。賀洗塵的學識過硬,經過一番商討,便被分配進了柏班,松竹二班若是缺老師,也由他頂上。*馬車顛簸,溫展鶴被顛得火氣更盛,聽見車外的小廝喚道:“七爺,學堂到了?!北慊鸺被鹆堑亓瞄_帷幕,跳下馬車。大門緊閉,里頭傳來郎朗的讀書聲,溫展鶴將推未推的手停在半空,三秒之后忿忿地甩了下袖子,立在門邊靜靜等候。“七爺?”小廝小心翼翼地問道。溫展鶴擺擺手,沒有言語。讀書聲畢,一個清澈溫潤的聲音響起,隔著門板,經義講解聲隱隱約約地聽不太清。溫展鶴不由得凝神細聽,不禁點了點頭。這里面的先生講的都是基礎,穩(wěn)打穩(wěn)扎,旁征側引,舉一反三是信手拈來,有時卻不拘一格,鞭辟入里。溫展鶴心潮澎湃,暗暗決定找蘇長青算完賬后定要與這位先生結交一番。卻不知此時自己趴在門板上的模樣活像個溜門撬鎖的小賊。小廝欲言又止,內心掙扎了幾番,還是沒敢開口提醒這位暴脾氣的爺。這里鮮少有人經過,七爺這般破壞形象的動作,應該沒人會看到……吧。不到半個時辰,溫展鶴已經把門里邊的先生當成了可以推心置腹、可遇不可求的知己了。他們很多觀點都不謀而合,更遑論對于時事的探討也是意見契合,簡直難得!“……今天的內容有什么聽不懂嗎?不懂的話可以提出來一塊兒探討?!崩锩娴慕虝壬f道。有!邊境蠻夷如何制衡?貪官污吏如何整治?黃河水禍如何預防?溫展鶴已經按捺不住躁動的心情,要不是顧忌著現在是上課時間,早就拖著對方到酒樓里浮上一大白,從天明聊到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