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試圖呼喚：“醒醒，要走了！”

荒終于朝一目連看來，眼神很清澈，卻無動于衷地?fù)u搖頭。

荒走到哪，哪里就會成為漩渦，這一整個精神圖景都是以他為中心的牢籠。

他被困在了這里。

不過他并無不滿。海底的聲音令他很有安全感，他只要站在這里，世界就是繞著他轉(zhuǎn)的。海水輕撫過他的臉頰，細(xì)細(xì)密密的觸感仿佛在舔舐他的傷口，他不禁覺得有點癢，他聽著浪濤的旋律與鯨歌曼妙的結(jié)合，心中便只剩下了愜意。

他想不出要離開這里的理由，精神圖景分明就是個和平的好地方。

他看到那個有點眼熟的向?qū)撊胨衅疵蛩惺?，只覺得奇怪：這不是那個頻繁出現(xiàn)在校報上的向?qū)В吭趺磿谶@里？

那向?qū)э@然不會游泳，在水里嗆了好幾下，十分難受。他的心跟著揪了起來，那分明是個陌生人，他的心卻會因為對方的一舉一動產(chǎn)生劇烈的波動。

有什么重要的事被遺忘了。

這位獨眼向?qū)г谡T惑他從這里出去，他開始心癢，并對一件事情深信不疑——如果這位向?qū)Т舻酶靡恍?，他就算找不著理由也會跟著對方從這里出去。

不……！他不想走。

一目連又招招手，卻只招來了海浪。

這回的海浪洶涌無比，金龍招架不住，他被海浪直接沖回到了現(xiàn)實。

一目連狠狠抽搐了一下，連喘了幾口粗氣，險些在精神圖景中被淹死。他發(fā)現(xiàn)自己正以奇妙的姿勢俯臥在一個人的大腿上——想也不用想，這人肯定是荒，而他的后腦勺正枕著氣墊。他艱難地爬起來，整輛車又往下滑了一段，他臉色煞白不敢再動，終于意識到事態(tài)的嚴(yán)重。

枕在他后腦勺上的是安全氣囊，他們被困在車內(nèi)，車子以一個奇怪的角度傾斜著，樹枝卡在車窗玻璃上，他甚至打不開車門。

“荒！”他推開安全氣囊，拍拍荒的臉頰，卻只摸到一手濕潤和溫?zé)帷?/br>
這年頭的氣囊已經(jīng)做得相當(dāng)高級，很少再會有人在車禍中受重傷喪生了，一目連想了一秒為什么荒會受傷，然后他很快得出了結(jié)論：荒太高了。

安全氣囊無法完全將荒擋住，這估計是一頭撞到玻璃上了……

這大約是荒受過的傷中最不冤枉的一個。

一目連唏噓著，總算想起自己用共感借給荒五感的事，他知道自己的精神力因為使用過度而短暫地虛弱，但還是選擇湊上去在荒唇邊落下一個吻，希望能通過加固精神連結(jié)的方式再次展開共感——他確實成功了，只不過……

這次是他借走了荒的感知。

而且只有一小部分，他仍有視覺和聽覺。

他吃痛地倒抽了一口冷氣，大約是車禍過程中發(fā)生的事故，他只覺得額頭上血液不斷汩汩流出，不間斷的尖銳疼痛像是要在他脊椎上刻字一樣深刻，肋骨也斷了幾根，渾身無力，就連腰都直不起來，更別提手心上還有被子彈絞碎的rou沫，不知被潑了什么藥劑，那疼痛的程度估計是已經(jīng)化膿了。

比鉆心的疼痛更可怖的是失望——如果荒無法借用他的五感清醒過來，那要怎么從神游癥中解脫出去？

“聯(lián)邦要追來了，快醒醒……”一目連推推他，又不敢太用力，生怕卡在半空中的車子就這樣從樹上掉下去。

荒沒有回應(yīng)。

這倒也是，對方連聽覺都沒有了，又怎么能聽到他的勸？

“我沒法……帶著你跑?！?/br>
荒依然沒有回應(yīng)。

一目連才昏睡了一小會，精神力并沒有恢復(fù)多少，很快就又要見底了，他疼得眼眶濕潤，卻舍不得放開共感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看了一眼天色，如果他們要躲開聯(lián)邦的追捕，黑夜是絕佳的掩護(hù)，天轉(zhuǎn)眼就要亮了，他們必須立刻離開這里，夜叉不在車?yán)铮瑳]有和他們一起，恐怕也兇多吉少，如果他們再碰上什么意外……

“不想讓我痛死的話就趕緊醒過來??！”

他近乎歇斯底里，絕望總能將人逼成陌生的模樣。樹干搖晃，撞得稀巴爛的車子隨時都可能從樹梢滑落下去，這里并不高，但也足以被車內(nèi)狹小的空間擠成一灘rou泥！

他一反常態(tài)地不冷靜，急得魂不附體。

只有一點一目連異常確定——他絕不會丟下荒獨自逃走。

引擎熄火了，他忍著劇痛開始在車內(nèi)尋找能砸開車窗玻璃的東西，然后他看到視線邊緣有什么東西動了動。

是荒的小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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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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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荒并沒有聽到一目連的呼喊。

哨兵的直覺總是很準(zhǔn)的，哪怕丟失了五感，刻在基因里的直覺也能為他們指引方向——尤其是與他們向?qū)в嘘P(guān)的事。

當(dāng)然也有浪漫主義者更愿意用心靈感應(yīng)解釋這種現(xiàn)象，不過那都是少數(shù)派了。

“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br>
“先閉嘴，晚點說?！?/br>
大夢醒來的場景并不浪漫，反正起碼不是荒想的那樣。一目連并不想自虐，第一時間解除了共感狀態(tài)，在荒意識到頭痛之前幫他調(diào)節(jié)了痛覺感知。哨兵就這點好，渾身是傷還能接著上戰(zhàn)場，靠的就是這一招。

一目連正忙著“翻箱倒柜”，車內(nèi)幾個可以放東西的地方里確實存放了物品，只不過并不是他們要的武器，只是幾包超市里就有賣的能量飲料和一把雨傘，他找了半天半天，看確實是沒什么收獲了，才低語道：“沒事就好?！?/br>
這回荒卻沒有回應(yīng)。

他回過身來，以為對方鬧脾氣了。車內(nèi)的重心傾斜，他不得不半倚在荒身上，順手撫過對方的太陽xue：“疼不疼？”

斷裂的肋骨、幾處皮rou傷、右手幾乎鉆進(jìn)手骨里的彈坑，還有額頭撞到玻璃的外傷……

聽著就疼，一目連想。

哨兵們普遍不喜歡痛覺被抹去，因為痛覺與觸覺密切相關(guān)，這會使他們失去對外界的大半感知，不過現(xiàn)在……一目連很難想象剛才自己體會到的那些疼痛在荒身上體驗會是如何，他自作主張地就將對方的痛覺淡化了。

荒沒回答他，也沒什么特別的反應(yīng)，只是問：“嘖，這是在哪？”

“不知道?！币荒窟B坦然道?，F(xiàn)在天色很暗，分辨不出位置，只知道是一片樹林，他也沒有這輛車一路從停車場開出來的記憶。

“一目連？”荒叫他。

“我在。”

“別不說話。”

這回一目連真的說不出話了。他張張嘴，忘了自己具體想說什么，什么諸如你的精神圖景很美之類的發(fā)自真心的恭維話他都說不動了。

你的五感呢？

果然是神游癥——那個不知道在戰(zhàn)場上間接奪走了多少優(yōu)秀未結(jié)合哨兵性命的罪魁禍?zhǔn)住?/br>
——也是哨兵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