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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的謝氏道:“回頭見。” 前方,烽火燭天,廝殺聲震天撼地。 謝氏眼圈微紅,卻仍一笑道:“回頭見!” ※ 殘星寥沒,蒼天破曉,外城一線的烽火依舊熊熊燃燒著,青煙一縷縷地彌漫天際。 趙彭站在城墻上,這一整夜,完全沒有合眼。 身后,是留守京中的朝官、捍衛(wèi)內(nèi)城的禁軍各司指揮使,以及由文老太君坐鎮(zhèn)的忠義侯府全府家將,包括嘉儀帝姬趙容央。 令人振奮的消息一個也沒有傳來,倒是轟然大作的撞擊聲、炮火聲開始此起彼伏。金軍的炮車改造自大鄞原先威震四方的九牛炮,最大的炮能夠釋放五十斤的炮彈,射程達(dá)到二十丈遠(yuǎn),單只一顆,就有擊碎城墻樓櫓之效,而斥候先前來報,金軍在各座城門前擺放的炮車總量已經(jīng)破百。 盡管,大鄞這邊也在積極應(yīng)對,下令用糠布袋、濕馬糞等覆蓋樓櫓,以減緩炮火對城墻的沖擊,并調(diào)動禁軍從三司中取出軍械,前往支援,但在整個抵抗過程中,大鄞這邊還是顯得步履維艱,猶如蚍蜉撼樹。 天一點(diǎn)點(diǎn)亮起來,又是個云層低壓的陰天,天幕上四合的陰云和烽煙相融,黑沉沉的,把一座孤城籠罩得灰冷逼仄。 冷風(fēng)一陣緊跟一陣地卷過半空,滿城旌旗獵獵翻舞,藏在云后的日影悄然西斜。 金軍的第一輪攻城,已經(jīng)持續(xù)六個時辰了。 朱雀樓上,趙彭神色緊繃,一錯不錯盯著前方戰(zhàn)火綿亙處。大鄞的兵力有限,每個將士的體力更是有限,再這樣硬抗下去,原本可以險勝的幾分概率,也要給大金碾碎不可! 趙彭攥緊拳頭。 便在這時,一人快馬加鞭,穿過御道,馳往內(nèi)城來道:“報——” “安肅門外,金軍撤退!” “安肅門外,金軍撤退!” “……” 一報三聲,凜然回蕩城下,趙彭睜大眼睛,這時,御道那頭又是蹄聲颯沓,吳氏一身血跡,提著一個人頭策馬奔來。 褚家人中,有人高聲道:“是二伯母回來了!” 霎時人潮齊呼,歡聲雷動,趙彭心潮澎湃,按緊佩劍長松一口氣。不多時,吳氏登上城樓,把一顆血污斑駁的人頭放在地上,屈膝行禮道:“啟稟太子、主帥,安肅門外金軍已退,此乃將領(lǐng)卓魯人頭!” 文老太君囅然而笑,看著吳氏一身是血,左肩肩胛處尚有鮮血汩汩流下,又板回臉道:“快去包扎傷口!” 吳氏疲憊一笑:“小傷,不礙事!不知六妹那邊……” 話音未畢,城墻下又傳來斥候報聲:“通天門外,金軍撤退——” 眾人聞聲大喜,趕去墻邊一看,果然在斥候身后,一人一馬絕塵而來,然而剛至城門前,謝氏突然直直地摔倒馬下,手里提著的一顆人頭碌碌滾遠(yuǎn)。 “映寒!” “六妹!” “……” ※ 殘陽似血,鋪染一桿桿招展的赤金旌旗,暫時歇火的汴京城內(nèi),硝煙彌漫。 朱雀樓一間房內(nèi),謝氏渾身血紅躺在榻上,不省人事。施氏眼里含淚,克制著發(fā)抖的手,小心翼翼地脫下她的鎧甲,拉開那血淋淋的衣服去處理傷口時,怵目驚心。 胸口、后背、肩胛、大腿……劍傷、刀傷、火箭射中后灼燒開的傷…… 體無完膚,大抵如此! “先把血止住,要快!”奚長生語氣嚴(yán)肅,拉回施氏悲慟的神思。 ※ 屋外,夜幕漸垂,橙紅的霞光被硝煙侵染,以一種詭異的顏色鋪在天盡頭。 趙彭一動不動地站在城墻前,仿佛一棵生根的鐵樹。 “砰——” 一個紅木提盒放在護(hù)墻上,飯菜香飄來,耳畔隨之響起一個圓潤又嚴(yán)厲的聲音:“吃飯!” 趙彭轉(zhuǎn)頭,看到臉色冷凝的容央。 “不餓。”趙彭收回視線,繃直蒼白的唇,繼續(xù)眺望外城。 “金軍還剩五十萬人,你是打算在他們攻進(jìn)來前先把自己餓死,好免受那刀槍之罪嗎?” 容央懟得不留情面,趙彭瞪過來,夜色里,身邊人眼圈泛紅,分明是哭過的痕跡,但眼神凜然,透著一股百折不撓的堅(jiān)定。 趙彭反詰的話一滯。 容央轉(zhuǎn)開眼,打開那提盒,像是做示范一樣,拿出一碗米飯埋頭吃下去。 趙彭從未見過她這樣的吃相。 “這才第二天。”容央吞下一大口飯,“他一定會趕來的?!?/br> 趙彭心臟像被什么攫住。 容央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把那一碗米飯吃完,“砰”一聲把碗筷放在護(hù)墻上。 “只要我不認(rèn)輸,就沒人能打垮我。尤其不能讓我自己打垮我?!比菅攵⒅稽c(diǎn)點(diǎn)黑下去的遠(yuǎn)方,再次道,“他一定會回來的!” 趙彭視線一下模糊,忙轉(zhuǎn)開頭,平復(fù)下那股悲酸后,終于也拿起提盒里的一碗米飯,大口吃了下去。 ※ 這一夜,外城安靜下來,眾人難得入了個眠,然而臨近下半夜時,又是轟隆隆的攻城聲從東城墻方向傳來,眾人被驚醒后,駭然失色。 “怎么又開始了!” “他們不需要休息的嗎?!” “他們多的是人,這撥累了,換一撥上便是,哪需要像我們這樣休息!” “……” 趙彭衣甲未脫,聽聞動靜后,立刻趕往墻邊。文老太君也已站在護(hù)墻前,用千里鏡觀察過戰(zhàn)況后,立刻發(fā)布軍令。 不多時,西城墻處的廂軍趕入東邊支援,禁軍亦推出一車車軍械奔赴前線。 “不行,照這樣強(qiáng)攻下去,大金殺入內(nèi)城來,只在早晚之間??!” “可除此以外,又還有什么抵抗的辦法?那么多的人,那么強(qiáng)悍的炮火,這十萬廂軍能撐到現(xiàn)在,已算是了不得了!” 正說著,南城墻處又燃起烽煙,隨后便是斥候來報,中南熏門、西安上門外,金軍架炮攻城。 不過短短半個時辰,休養(yǎng)不到半夜的汴京城又開始被炮火侵略,一座座城樓火光沖天而起,發(fā)布軍令的號角聲、此起彼伏的喊殺聲,大浪一樣向著內(nèi)城沖卷過來。 趙彭呼吸沉重,不斷說服自己保持鎮(zhèn)定,切不可臨陣大亂,正思量對策,東方突然傳來一記地動山搖之聲,內(nèi)城城樓上都能感受到明顯的震感。 趙彭變色:“怎么回事?!” 禁軍奉上千里鏡,趙彭舉起望去,鏡頭里,一座城樓正訇然坍塌。 趙彭心中一涼! “是……是城樓坍了嗎?” 周圍開始躁動,有人爭相上前眺望,確定地道:“萬勝門塌了,是萬勝門塌了!” 有官員開始失控:“各地入京支援的廂軍還沒消息么?!” “再不來援軍,這汴京城還如何能守下去!” “都住口——”趙彭一聲大喝,嘈雜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