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12
的趙容央。 趙慧妍握著酒盞,笑。 閣中的歌聲被這突如其來的闖入打斷,伶人抱著琴,垂低頭不敢再吱聲。容央一步步走入內(nèi)室,后面跟著雪青、荼白,以及放不下心的李業(yè)思。 “是不是你?” 趙慧妍還來不及開口,容央單刀直入,平日里澄澈的大眼驀然間銳利得寒芒四射,一錯不錯地剜在趙慧妍臉上。 趙慧妍揚起的嘴唇僵了僵,變成一個冷笑:“輪到你發(fā)瘋了么?” 內(nèi)室一寂,伶人、丫鬟、還有趙慧妍那位青衫玉帶的面首斂氣噤聲。 容央盯著趙慧妍囂張的笑容,一剎間,忠義侯府靈堂前的一幕幕紛至沓來,繼而是初入侯府時謝氏爽朗的大笑,診出喜脈時施氏的欣喜自豪……還有那個在她懷孕時天天領(lǐng)弟弟來府上舞槍給她看的褚恒,那個把大哥的話視如寶典、一心疆場的褚恒,那個為了做頭一個給蜜糕展示褚氏槍法的小叔,而執(zhí)意要跟弟弟爭上一回的褚恒…… 那個只有十八歲,就成了一塊冷冰冰的靈位牌,再也醒不過來、動不起來的褚恒。 容央眼眶淚水涌動,聲音卻森寒至極:“聯(lián)絡(luò)耶律齊偷盜賀家軍情,通敵叛國的人,是不是你?” 趙慧妍淡漠的眼瞳有一瞬間的震動,繼而避開容央的逼視,懶洋洋放下酒盞,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br> “錚——” 一聲尖嘯劃破虛空,趙慧妍瞠大的雙目中劍光閃爍,下一刻,眉心已被一截鋒利的劍尖指住。 “殿下——” 閣中眾人驚恐失聲,容央握著從李業(yè)思腰間抽出來的長劍,眉間、眼中、聲音里,全是凜冽殺氣。 “我警告你,”容央眸光森冷,“膽敢再做一件里通外國、叛祖悖宗的事,我絕不會放過你!” 趙慧妍被迫仰頭,蒼白的臉上肌rou緊繃,眼底既有震愕,也有驚怒。 “爹爹欠你,呂氏欠你,我欠你,整個趙家、整個朝堂欠你……但是邊關(guān)的將士不欠你,大鄞的百姓不欠你——” 容央說罷,憤然扔開長劍,趙慧妍往后一癱,撐在身后的茵褥上。 容央舉步往外,狐裘飄揚,及至門前,趙慧妍冷幽幽的聲音從后傳來:“你憑什么覺得最后是你放過或不放過我?” 容央一頓。 趙慧妍道:“你憑什么以為,邊關(guān)的將士,大鄞的百姓,可以不欠我呢?” 容央回頭,趙慧妍仍是那個癱坐的姿勢,然而臉上已不復剛剛的慘然失色,她冷峭地道:“你不要再自以為是了?!?/br> 容央傲然站著,不應(yīng)。 趙慧妍似笑非笑:“你的駙馬,你的將軍,很快就做不了戰(zhàn)神了。他護不了這個國,而你,也做不了最尊貴、最幸福的帝姬了?!?/br> 容央臉色極冷,高傲而鎮(zhèn)定地看著遠處的趙慧妍,根本不置一詞,揚長而去。 褚悅卿是天底下最能征善戰(zhàn)的將領(lǐng),所率的,是能定風波、平四海、保家衛(wèi)國的悍軍。 褚悅卿沒有打不下來的仗,沒有護不住的城。 他是她的英雄,是她的將軍,別人不信,她要信。 容央步履自信,從容不迫地走出趙慧妍的帝姬府。 但是這一次,老天沒有再予她眷顧。 二月初一,西線戰(zhàn)敗的消息傳入京中,褚家軍損兵六萬,丟失保州。 六日后,褚家軍再敗,涿州被金軍占領(lǐng),忠義侯褚懌率殘兵三萬,退守孤城易州。 ※ 日央,文德殿。 從病榻上掙扎而起的官家望著內(nèi)侍捧在手里的戰(zhàn)報,一雙黯然無光的眼眸再次被陰翳填滿。 自去年年底大戰(zhàn)開始以后,東線潰敗,各州士卒一退再退,一降又降。而今,最能打的褚家軍也抵擋不住大金南侵的步伐了。 怎么會這樣…… 不過是眨眼間的三年,哦不,最多四年。四年前,金坡關(guān)一戰(zhàn)雖敗,但大鄞依然是那個民康物阜、重熙累盛的王朝,他還可以站在金明池的寶津樓上觀賞苑中百姓拾翠踏青,盡興嬉戲,可以在幢幢宮燈下宴請群臣放歌縱酒,高聲痛飲…… 只是四年啊。 四年前,縱使大遼咄咄逼人,但四海之內(nèi),尚無一國敢真正對大鄞大動干戈,蠶食鯨吞。東有賀家軍抵金,西有褚家軍御遼,燕云十六州雖然還是累世的遺憾,微茫的夙愿,但至少國泰民安,邊關(guān)沒有戰(zhàn)火,內(nèi)地沒有動亂。 事態(tài)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化,開始偏離他宏偉的設(shè)想的? 是他執(zhí)迷不悟,不肯相信褚懌帶回來的軍情去及時布防的時候? 是他酒酣耳熱,把以三年賦稅為代價收回燕云十六州盛贊為“不世之功”的時候? 是他決議聯(lián)金滅遼,不顧小女慧妍死活,一心只盼建功留名的時候? 還是當年褚懌跪在大雨下的崇政殿外,一意拒絕和親,請求再戰(zhàn),而他卻發(fā)下那三道圣旨,首肯帝姬遠嫁敵國的時候?…… 腦海里昏昏沉沉,太多太多的聲音、畫面齊涌上來,像密密匝匝的鋼針扎入胸口。 他不敢再想了。 趙彭站在床榻一丈開外的垂幔下,面色嚴肅,眼神懇切地動著唇。 他在說什么? 哦,褚家軍快守不住了,褚懌快守不住了。褚家三州,十五萬人,五郎褚平?jīng)]了,六郎褚定沒了,聽說還沒了個只有十八歲……還是十七歲的小輩?保州丟了,涿州丟了,現(xiàn)在,只剩下三萬殘兵跟褚懌在易州城里強撐著。 城墻外,是大金兵強馬壯的十萬鐵騎。 再不救,褚家就沒了。 官家截住趙彭的話:“不打了。” 光影晦暗的寢殿里赫然一靜,凝凍一樣的靜。 官家道:“不打了,讓他回來吧。” 趙彭震愕。 “明日,朕下罪己詔?!惫偌衣曇羝v,又不容置喙,“大金南侵,國軍潰敗,政事荒廢,民生凋敝……皆系朕之大過。東部防線已潰,再打下去,除葬送無辜以外,毫無意義?!?/br> 趙彭瞠大雙目,一顆心躍至喉頭:“……父親的意思是要求和嗎?” 官家扶著床柱站起來,崔全海急忙上前去扶。 “讓出易、保、涿三州,大金停戰(zhàn),朕同意了。” 趙彭悚然大震,一剎之間,只感覺腦中雷聲滾落。 “褚家……褚家守了三州六十年——” 硬是半晌,趙彭才艱難開口,喉嚨如有鐵銹腥味在蔓延。 官家漠聲:“趙家守了大鄞一百六十年,因為他褚家那一方地,就不守了嗎?” 趙彭心驚至極,心寒至極,剎那間紅起雙眼:“忠義侯還在守城,他守了三個月,大金三十萬騎兵拿他沒有辦法,三十萬人給他削成十萬人,十萬人也還是拿不下易州城!給他援兵!他可以勝!” “那若是不能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