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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收場?唉,當年爹爹也是被氣得不輕哪……” 思及當年情景,趙彭尚且心有余悸,想到后來的事,語氣更沉重幾分:“本來呢,把慧妍這樣許給賀平遠,爹爹心里就總不大舒服,誰知道他賀平遠非但不珍惜,反而也擺出一副吃虧的模樣來,大婚以后,一度對慧妍愛答不理,惡言相向,這慧妍呢,也像是突然變了個性子似的,一氣之下,居然在帝姬府上養(yǎng)起了面首……” 容央愕然:“面首?” 趙彭點頭,眼里唏噓之色一覽無遺。 大鄞風俗并不比前朝開放,帝姬豢養(yǎng)面首之事在世人看來,其實很是傷風敗俗,像趙慧妍這樣和親回來的帝姬,本來就很容易在貞潔方面為人所詬,現(xiàn)在又折騰出面首的事來,可想而知會有多招人口舌。 容央又是驚詫,又是莫名的心酸,沉默片刻,道:“那賀平遠呢?” 趙彭一聳眉道:“慧妍都破罐破摔了,那他賀平遠還可能繼續(xù)裝孫兒么?腦袋一轉(zhuǎn),立刻也在將軍府里養(yǎng)起了美妾,整日酒酣耳熱,紙醉金迷的,不知道有多快活?!?/br> 容央臉色冷凝,想起賀家軍情報被泄一事,道:“他就不回薊州?” 趙彭扯唇哂笑:“玩物喪志,他哪兒還記得什么薊州?” 又散漫道:“再加上皇后進言,稱他倆大婚后一直沒個后人,便想方設法地把他留在京城里邊。照我看哪,再這么留下去,他賀家軍非得廢了?!?/br> “廢了”二字,猛地在容央心中投下一顆滾石。颯颯秋風穿庭而過,遠處,蜜糕舞劍的嬉笑聲、錢小令的恭維聲此起彼伏。 趙彭眼盯著容央,壓低聲音,繼續(xù)道:“還有,皇后這兩年也開始大變了?!?/br> 容央眸光一動。 趙彭道:“今年中秋,趙安滿四歲,生辰宴上,爹爹御賜長命鎖一把,皇后大喜,吩咐趙安在謝恩時給爹爹吟詩一首,誰知趙安癡癡傻傻,竟把一句‘白毛浮綠水’吟成了‘白麻糊綠嘴’。爹爹倒是不責備什么,但底下偷笑的人一大堆,氣得皇后一回福寧殿就大發(fā)雷霆,拿著戒尺抽得趙安手心rou都綻了。” 容央深深蹙眉。 呂皇后絕對不是動輒大怒,甚至當著宮人的面對子女大打出手的那類人。她一向是溫和的,體貼的,大度的,把所有棱角和鋒芒小心收攏,像鳥曲腹蛛一樣斂而不發(fā)的……會變成趙彭口中這樣急躁又暴戾,實在是令人咋舌。 容央道:“她對趙安就那么不滿意么?” 趙彭唇輕扯:“何止是不滿意?四歲了,還沒張口說過一句外人聽得懂的話,就那句‘白毛糊綠嘴’,還是宮人追在屁股后頭教了半個月的成果。前兩年,爹爹尚且還愛去福寧殿里坐坐,現(xiàn)在錢貴妃的小郎君也快兩歲了,玉雪可愛的,一聲‘爹爹’喚得又亮又甜,哄得他是心花怒放,一得空就往那兒鉆。所謂相形見絀哪,有這么一個在那兒對比著,她呂皇后不得氣急敗壞,性情大改么?” 錢貴妃,便是最初的錢昭容,后來的淑妃——呂皇后早產(chǎn)趙安那天,被污蔑在鳳船上謀害皇后的那一位。 容央心頭震動,一則是想不到趙安的資質(zhì)竟是如此之愚劣,二則也是意外于呂皇后如今的處境。這三年來,容央最擔心的便是成功拉攏賀氏的呂皇后會在朝中不斷壯大,伺機對趙彭下手,還多次在家信中提醒他注意提防,沒成想,事態(tài)的發(fā)展竟是如此之戲劇性。 “嬢嬢,舅舅,快來看我!” 蜜糕驀地舞著小小桃木劍跑過來,要求容央、趙彭前往廊前圍觀他展示槍法。容央顰眉道:“你拿的是劍!” 趙彭笑不攏嘴,被蜜糕拉著直往廊下去,喜歡得不得了:“管他是槍是劍,只要是咱蜜糕來舞,那就是天下無雙,對吧?” 蜜糕哪里知道什么叫“天下無雙”,只是點頭附和:“對的,對的!” ※ 文德殿內(nèi),歡聚的氣氛被一卷輿圖、一幅畫像凝固成霜,崔全海屏氣斂聲地候在幔前,一雙眼低低垂著,雙耳靜聽殿中二人對答。 “去年年底,一名校尉因觸犯軍規(guī),被平遠嚴懲,事后心生怨懟,把大量軍情賣給了潛伏在薊州城外的山匪。平遠發(fā)現(xiàn)后,及時設法補救,將計就計再放出一批虛假情報,并趁亂收回了所有被盜的軍用輿圖。這件事,朕去年便知曉了。” 針落可聞的大殿里,官家低緩的聲音起伏在耳側(cè):“至于你手上這張布防圖……照朕看,估計就是當時平遠有意放出去的。一州的軍防機密,哪有那么容易走漏,要是真的,那眼下的薊州城豈不是要給他大金踏平了?” 官家說罷,輕輕一聲笑,目光落至那張獨眼龍的畫像上時,眉間終于覆上一層暗影。 “耶律齊啊……”官家喃聲,語氣似冷非冷,“大難不死,算是吉人天相,可惜螳臂當車,不自量力,就憑他一個亡國滅種的漂蓬斷梗,如何能撼動大鄞、大金二國根基?” 褚懌終于再沉默不住,開口道:“耶律齊如要復仇,定不會正面和大鄞、大金二國對抗,連橫分化,各個擊破,方是可行之策?!?/br> 官家道:“你的意思是,他要聯(lián)合大金,來滅我大鄞?” 帝王的反詰聲里明顯摻上了一絲慍惱和冷峭:“提出要滅他遼國的乃是大金,率先殺入上京,屠他皇城,戮他皇族的也是大金,而今坐在他故國之上號令天下的也仍是大金的皇帝!他憑什么放著這寇仇不去對付,反而認賊作父,妄圖算計我大鄞?!” 一聲喝罷,畫卷被拂落在地,官家氣急攻心,竟脹青著臉劇咳起來。崔全海忙上前攙扶,轉(zhuǎn)頭欲傳召御醫(yī),官家推開他坐回龍椅上,長喘不語。 褚懌面沉如水,站直在座前,雙腳扎在堅冷的漢白玉磚石上,頗有點跋前疐后的意思。前方,官家森然道:“傳朕旨意,各州關(guān)城加強巡防,一旦發(fā)現(xiàn)此人蹤跡,就地格殺?!?/br> 褚懌領(lǐng)旨,卻并不動,官家平復罷,撩起眼皮對上他沉定的雙眼。 褚懌道:“大金細作屢次犯境,其意不可不防,另外,賀家軍軍情走漏一事……” 官家截斷:“朕已經(jīng)說過,那是賀家的惑敵之策,怎么你在邊關(guān)駐防多年,竟連這點都分辨不清么?” 大殿內(nèi)赫然肅靜,褚懌抿緊唇線,壓低眉睫,緘默不語。 官家靠在龍椅椅背上閉眼長嘆,像是恨惱,像是疲憊,也像是無奈兼無語。 “收回十六州賦稅大權(quán)的事已經(jīng)談妥了。”沉寂片刻,官家冷淡出聲,“大金對交權(quán)一事并無異議,上個月,也派了使臣過來,其間言行謙順依舊,并無異常。這兩年國中經(jīng)濟并不景氣,各地時有災荒,外交上當以和為貴,你這次探親結(jié)束后,好生守著易州便是,不要再橫生事端了?!?/br> 褚懌瞳仁收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