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門進(jìn)去時(shí)，那壓低的竊語里突然爆發(fā)一記扼腕長嘆，一人道：“只可惜了大哥哥，奶奶費(fèi)盡心思把他弄回來，賢惠夫人嬌美妾，樣樣都替他選得妥當(dāng)了，就等著成事后挨個(gè)地抱重孫，沒想到竟然……唉！”

    這一嘆，實(shí)乃情真意切，苦恨綿綿。

    墻外四人齊齊變色，領(lǐng)路的大丫鬟十分尷尬，隨行的雪青、荼白相繼蹙眉，容央神色冷凝，一動(dòng)不動(dòng)站在原地。

    可惜？

    他褚懌尚主還可惜？

    賢惠夫人嬌美妾？

    什么東西？！

    還“唉”？

    唉什么?。?！

    容央無語，皺眉壓下一肚子火，便欲上前去一探究竟，那墻下又傳來一人聲音。

    “要我說，那三個(gè)妾室倒也還罷了，最讓人不舍的還是雁玉jiejie，那樣好的性子，又是自小跟大哥青梅竹馬，一塊長大，盼了他那么多年，眼看就要修成正果了，哪知給……橫空插足，這一生的姻緣幸福，就這樣葬送了……”

    墻外，那侯府的大丫鬟越發(fā)誠惶誠恐，“被插足”的當(dāng)事人更是不消多說，險(xiǎn)些氣倒。

    可越是這種時(shí)候，越是不能在情緒上受制于人，當(dāng)事人自認(rèn)常年混跡于宮闈之中，很是明白這個(gè)道理。

    于是小臉緊繃，生生咽下那一口惡氣。

    下一刻，挺胸?cái)咳?，?qiáng)行擠出一抹笑容，闊步往前行去。

    松樹下，綠蔭如墨潑，三房的褚琬和六房的褚苓坐在一條長椅上，正一唱一和地為那沒能過門的雁玉姑娘大鳴不平，耳后突然傳來一聲低笑：“雁玉是誰?。俊?/br>
    兩人轉(zhuǎn)頭一看，瞬間花容失色。

    濃蔭里，嘉儀帝姬美目流波，笑容可掬，曼聲道：“是府上原本定給大郎的夫人嗎？”

    褚琬、褚苓兩人臉色越發(fā)難看。

    饒是年紀(jì)較長的褚琬回神得快，拉著褚苓行禮告罪后，訕笑道：“回殿下，那是大哥哥表舅家的姑娘，姓林，閨名雁玉，比我們幾個(gè)姊妹略大一些，因平日里多有往來，所以奶奶先前的確有意讓大哥哥上門去求娶?！?/br>
    又忙轉(zhuǎn)折：“不過后來官家賜婚，這事就再?zèng)]人過問了，畢竟殿下金尊玉貴，傾國傾城，大哥哥能夠尚主，又哪還有心思去想別的呢？”

    容央“哦”一聲，道：“那他都沒心思了，你們又還想什么呢？”

    褚琬一震，臉乍然漲紅。

    容央視若無睹，繼續(xù)慢條斯理地道：“剛剛聽你們說，他們是青梅竹馬呢？”

    褚琬深吸一氣，咽下心里那點(diǎn)委屈：“是?！?/br>
    “六禮都到哪一步了？”

    這問的便是議親的細(xì)節(jié)了。

    褚琬越聽這高高在上的口氣，越感氣悶不甘，想到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本該是那溫順體貼、同她知心知意的林家jiejie，一時(shí)更忿然難平。

    遂心一橫，硬聲道：“其實(shí)，都已經(jīng)開始納彩了。”

    言外之意，如果不是你這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人家小倆口早就把婚事定下，比翼雙飛了。

    卻聽容央道：“哦，那就是八字都還沒一撇嘛?！?/br>
    褚琬：“？！”

    六禮之中，納彩只是第一步，問名是第二步禮，其中包括取雙方八字占卜問吉。

    容央微笑：“既然只是些沒影的事，日后就不要再提，大郎如今是有我了，可林家的表姑娘還待字閨中哪，你們在這兒多嘴多舌的，雖然并無壞心，可若被有心人聽去胡亂編排，豈不是平白損壞人家的名譽(yù)，耽誤人家的姻緣了？”

    極和藹地看著褚琬：“多不好的事，對吧？”

    褚琬匪夷所思，平生簡直頭一回遇上這樣臉皮厚的人，分明是她攔截插足在先，害林jiejie芳心碎盡，痛不欲生，怎么倒還有臉這樣理直氣壯？

    還有，什么叫“被有心人聽去胡亂編排”？這里除了她，還有哪個(gè)“有心人”嗎？！

    褚琬嘴唇抽動(dòng)，幾次張口結(jié)舌，奈何修為尚低，硬是沒能反詰回去。

    容央此刻極為體貼，斷然不再為難于她，留下一笑后，領(lǐng)上人迤迤然去了。

    走開兩步，倏地轉(zhuǎn)頭：“那三個(gè)妾……”

    這一回，不勞褚琬回答，領(lǐng)路的那大丫鬟已上前道：“回稟殿下，那是老太太為子嗣考慮，在大郎君回京前準(zhǔn)備的，但大郎君平日里忙，尚主前，老太太一直沒尋著機(jī)會(huì)把人抬入府，只安置在外邊的偏宅里養(yǎng)著，尚主后，因怕殿下多心，就遣人私下里把人送走了。”

    容央神色緩和，繼而輕嘆：“那真是可惜了。”

    眾人：“……”

    ※

    褚懌在練武場帶完褚恒、褚睿及褚蕙三人，低頭輕嗅身上氣味，眉間微攏。

    天到底是熱起來了，明明也沒怎么動(dòng)，汗氣就直往鼻孔里鉆，想到屋里那位嬌祖宗，褚懌心里嘆氣，站在練武場上吹了會(huì)兒風(fēng)后，方往聞汀小筑走。

    剛一進(jìn)院，有個(gè)大丫鬟面色頗凝重地趕來，低頭朝他稟告了幾句。

    褚懌聽完，揮手把人屏退，徑直入主屋。

    日照熒熒，那人長裙曳地，正坐在一方榻上，一手支頤，一手撥弄花瓶里新鮮的八仙花。

    她的指甲今日是花青色，映襯在一片丁香色的八仙花里，深深淺淺，比花更鮮妍。

    褚懌在坐榻前站定。

    容央拈下一瓣花，朝他道：“聽說老太太一早就給將軍準(zhǔn)備了三位姬妾，因?yàn)橐兄?，怕我不同意，所以最終沒有抬入府？”

    褚懌看她一眼，四平八穩(wěn)在小案對面坐下。

    聲音無起伏：“嗯。”

    容央細(xì)辨他臉上神色，什么都沒看出來，只那一聲沒有情緒的“嗯”干巴巴的，越品越令人不暢快。

    他就不解釋解釋，比如打一開始起，他對那三位姬妾就沒有任何興趣；比如就算她會(huì)同意，他也不會(huì)因?yàn)槿弊铀萌櫺宜耍浚?/br>
    容央不悅道：“那我若是同意呢？”

    眼睛更亮，直如鐐銬一般把對面人鎖著。

    褚懌心里明白得很，扯唇：“沒那力氣?！?/br>
    沒那力氣？

    容央蹙眉，慍惱以外，另一股疑惑又在心底升起：“很……費(fèi)力氣？”

    作者有話要說：    褚懌：這題怎么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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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開局

    室內(nèi)靜得針落有聲， 彼此大眼對小眼， 看似平靜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