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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輝子是李長輝的小名兒,流氓是左鄰右舍最終給他的定位。我和輝子從小住街坊。那時我家住德勝門,就是靠近城門的那片平房。雖然門樓子早在剛解放那會而就被拆的一干二凈,可老百姓還是分得很清楚,哪里是得勝門內(nèi),哪里是的勝門外。我家位于德外,別看就一門之隔,解放前那兒很蕭條,也只有回民居住。不過今非昔比,現(xiàn)在那地界兒稱得上黃金寶地,聽說誰要想將戶口牽進德外,根本就是妄想。我們住的可不是人們常見的那種北京四合院,而是一窄條兒過道,四間朝南的房子面對一扇墻。那一片都是這樣的格局,一個個小院兒里,或兩家或三家住在一起。我家的兩間房子都比輝子哥家的大,好像我媽說過原因,可我早記不得了。我家在那片居民中是日子過的紅火的,我爸我媽都上班,有正式工作,而且我爸還在燈具廠管點宣傳啥的,從這個意義上講我們家在那片算是文化人了。輝子哥家的房子都很小,特別是輝子哥自己住的那間,不但小得只能放下一張單人床和一個桌子,還經(jīng)常漏點雨。我常聽我媽對我爸叨咕,說這輝子的父母怎么就不找房管所說說,把那房子修理修理,省的輝子睡半夜被雨水澆省,然后爬起來沖到門外在大雨中猛砸他父母的房門。輝子他爸在這附近菜站上班,具體工作就是搬運成筐的蔬菜。他媽沒工作,可好像也挺忙,不知道都忙些什么。輝子有兩個meimei,一個比他小三歲,一個比輝子小六歲,她們和父母住在那間大屋子里。我和輝子哥是同年生的,他只比我大七個月,北京人講規(guī)矩,所以我從小就要管他叫哥。不過這哥可真沒白叫,輝子哥比我哥還象我哥。比如輝子哥打小長得高大,看著比我哥還壯;輝子哥向來都帶著我玩兒,不象我哥總對我說滾一邊去;還有最重要的一點,輝子哥從來不打我,還在小朋友中處處護著我,哪兒象我哥,趁爸媽一沒注意就扇我一巴掌。記得小時候最好玩兒的是跟著輝子哥粘蜻蜓,那時北京有好多蜻蜓,尤其快下雨時,它們飛得很低,用衣服一捎就是一個。對輝子哥來說那都是小把戲,他粘蜻蜓的本事才高呢。每次自制膠,準(zhǔn)備竹竿這些事都不用我管,反正有輝子哥做。然后我們一幫小子,盛夏時節(jié)大中午的,跑到附近的果園去大顯身手。每次輝子都能逮到十幾只,而我最多也就四五只,每當(dāng)這時,輝子哥就隨手遞給我?guī)字凰辉趺聪矚g的,我坦然地接受下來,如今想來怪沒骨氣。除了捕蜻蜓,再就是煽三角、彈球兒的游戲。煽三角即拍煙盒,輝子他爸根本不買紙煙,永遠(yuǎn)是買來煙葉兒,然后搗碎,用小紙條卷著抽。有時我看輝子哥到處撿地上的煙頭兒,還以為煙頭里有什么好東西,后來才知道他是給他爸撿,拿回去后,將煙頭弄碎,煙絲涼干就可以卷著抽了。盡管輝子他爸不買紙煙,可輝子哥的煙盒卻很多,他總能從別人手中贏來不少大家伙,為此輝子得到一個外號:財主,意思是家私萬貫。一次我看到他居然有“大中華”和“鳳凰”的煙盒兒,果然是財主!那可著實令我羨慕、忌妒了好幾天。小孩在一起玩兒也是欺軟怕硬,象我身材瘦小,手腳又奇笨,自然是人家欺負(fù)的對象。比如玩打仗,小朋友們一致同意我充當(dāng)逃兵或叛徒什么的,以便他們可以叭的一槍把我打死。但,我有輝子哥!誰不知道我家跟他家住界壁兒,輝子就跟我親哥沒兩樣,于是我搖身一變,成了李團長的通訊員或是李司令的副官。這社會的殘酷,弱rou強食的本性早在童年時就已經(jīng)顯露出來,可憐那時的我們還沒有這個意識。輝子哥不但玩兒的好,書念得也好。每次聽寫,我最多混個四分,一個不留神就是二分,可輝子哥一不留神就是五分。是個二鴨子!每當(dāng)我得二分時他就會這么說。這時我很氣憤,不是為自己,而是覺得輝子哥不地道。然后我生氣,不理他,然后他就跟在我后面說他明兒多給我?guī)字或唑眩蚪o我一個新鮮樣的煙盒,然后我氣就消了。還記得上小學(xué)五年級時,一次算術(shù)考試竟然得了七十二分,(別以為這成績不壞,全班同學(xué)有一半在九十分以上,人家輝子是一百分呢?。├蠋熞蠹议L簽字,最可惡的是還讓輝子哥將考卷送到我爸媽手里。我當(dāng)時真的絕望了,放學(xué)后坐在院兒外的公共廁所旁死活不進院門。輝子哥也陪我坐在那里。你自己把卷子給他們吧。輝子哥說著將考卷遞給我。我不接。我爸這次肯定要打我。我很自信地說那怎么辦呀?他問我想想:咱們自己簽吧!輝子哥大睜著眼睛瞪著我……后來他在我的誘導(dǎo)下,我們一同完成了杰作。我不想太渲染做的過程,因為說起來有點讓我臉紅。事后,我哥知道這事兒,他說輝子是明壞,我是蔫兒壞。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接受輝子哥的幫助了,比如其他方面:那時正搞五講四美,其中之一是環(huán)境美,具體的cao作方法是讓學(xué)生們要交出一些蒼蠅尸體。我說過我很笨,拿著蒼蠅拍子半天打不到幾只,真是很有挫敗感,連晚上做夢都是滿腦子的死蒼蠅。而輝子哥居然跑到南城的屠宰廠附近,打了死的蒼蠅裝了滿滿的七個火柴盒,后來輝子哥大方地給了我一盒,我又挺沒骨氣地接受了。每天放學(xué)后我都和輝子哥一起寫作業(yè),有時在我家有時在他家,但總體來說冬天多在我家寫。他家真是太冷了,特別是他的小屋,好像根本不生火。我拿開坐在爐子上的水壺往下看了看,問:火怎么是封著的?干嗎不打開呀?別動!這樣省煤。可多冷啊?你真事兒!我怎么不冷?我又想起我媽說的關(guān)于輝子哥房子漏雨的事,問他:你爸怎么還不給你修房???修過了他說。第二年的春天,輝子哥的屋子仍然漏雨,但我并沒有在意。直到許多年以后,當(dāng)我和父母聊起輝子一家時,他們說輝子他爸找過房管所好幾次,可沒給人家送禮,那些人根本不理會,然而他們也沒錢自己修。我在想輝子哥當(dāng)年跟我說修過了時,他心里是什么滋味。童年和輝子哥在一起時我們從不打架。這話大家或許不信,說兩個小男孩在一起怎么會不打架,可這是千真萬確!我和輝子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