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來，爬上她的手臂與脖頸，轉(zhuǎn)瞬之間，蔓延周身。

阿燁便維持著跪拜的姿態(tài)，面朝她的神祇，化作瑩白冰雕。事死如事生，這是她的決定，也是她的宿命，誰也不能阻止。

陳川屹立在寒風(fēng)中，胸膛之內(nèi)如遭烈火焚燒：“容晦，你看看啊，這就是你當(dāng)作玩物的凡人——”

“你睜開看看，這就是你永遠(yuǎn)無法掌控的凡人！”

他對著雪山高呼，聲嘶力竭。

“陳川，不要這樣?！彼緹@知曉，陳川心中的一根弦已經(jīng)繃緊到了極致，一旦繃斷，意志就會山石傾塌。

司烜擁陳川入懷，安撫著瀕臨失控的人：“這是他們的抉擇，我們無法阻止?！?/br>
陳川擁緊攥著司烜衣袖，仿佛溺水者尋到一葉扁舟：“是他們用性命為我們搏得勝算……可是，代價實在太大了。”

“弒神，本就要付出代價?！彼緹@回首望向雪山，眸中火焰紋漸亮，“今日是他們，來日便是——”

陳川心中一顫，隱約有不祥的預(yù)感：“便是什么？”

司烜仿佛早已窺探到命運，輕聲說道：“來日便有可能是我們。”

“不，不會是我們?！标惔ú幌矚g這樣不吉利的話，“我要你活下去，我也要自己活下去。我們還有阿爍，我們要一起回去接阿爍?！?/br>
“說起阿爍，三日以前我曾見過他?！彼緹@似乎也不愿再提及不吉利的事情，轉(zhuǎn)而笑道，“他還問我另一個爹爹在哪里?！?/br>
陳川心中最為柔軟的一角被觸及，眼底泛起柔柔光暈：“你怎么說的？”

司烜回答：“我說，他去獵野味給阿爍燉湯了?！?/br>
陳川不禁吐槽：“堂堂火神，竟然騙孩子?！?/br>
司烜故意嗆他，挑眉問：“怎么，難道告訴他，你阿爹被雪山容晦大神抓了去？”

最終，還是陳川投降：“對對對，司烜大神說什么都對?！?/br>
“我們回去看看阿爍吧?！彼緹@忽然說出此話，語調(diào)極是輕快，絲毫不像如臨大敵，“他見到我們一同回去，一定非常高興?！?/br>
“好?！迸c容晦一戰(zhàn)生死難料，陳川想活，卻不知有沒有命活。見一見阿爍，也算了卻最后一樁心事。

二人說罷，同歸戎北山中。

司烜來到木屋外，也不急著走進(jìn)去見孩子，反而倚在樹下，和陳川閑聊起來：“我游歷人間千百年，這是第一回想要隱居山林?！?/br>
陳川攬著他的肩頭，親昵問道：“是為了我嗎？”

司烜點頭，承認(rèn)地坦坦蕩蕩：“為了你和阿爍?！?/br>
陳川萬萬沒想到，司烜竟然耿直地承認(rèn)了，不禁感嘆：“嘖，你跟我在一起久了，都不傲嬌了?！?/br>
司烜一戳陳川腦門，頗有氣勢地數(shù)落：“你倒是一直沒變，總說瘋話。”

玩笑說罷，司烜忽而一本正經(jīng)地轉(zhuǎn)了話鋒：“對了，你會拈弓搭箭嗎？”

“當(dāng)然會?！标惔ㄔ诂F(xiàn)代時，是個十足的健身boy，射擊類項目也的確玩的挺好。

司烜心中安然，隨即笑道：“你還真是面面俱到。”

陳川自夸道：“所以說，你撿到一個寶?！?/br>
二人正坐在樹下有說有笑，就見木屋門扉開啟，明焱牽著阿爍走出門來：“阿爹！兩個爹爹都回來啦！”

小小的孩子張開手臂，歡快的麻雀似的飛奔而來，一頭扎進(jìn)二人懷里。

陳川抱著孩子就親上一口，笑問道：“想不想阿爹？”

“想。”阿爍乖乖地點點頭。

“最想哪一個呀？”明焱故意使壞，看了看陳川，又瞅了瞅司烜。

“嗯……”阿爍為難地蹙眉，最后選擇誰也不得罪，“都想，我兩個阿爹都好！”

陳川揉了揉孩子柔軟的頭發(fā)，高興得很：“真聰明?！?/br>
“小機(jī)靈鬼?！泵黛袜洁熘鴰ш惔ㄟM(jìn)去暖暖身子。

司烜卻轉(zhuǎn)身扣響另一件屋子的木門：“須彌，我回來了。”

須彌請司烜進(jìn)門，繼而問道：“事情真的按照你所設(shè)想的那樣發(fā)展了？”

司烜不言，只是點頭。

須彌還想勸一勸司烜：“難道真的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了嗎？”

須彌鍛造出隕鐵人偶后，司烜還曾與須彌密談過片刻。事情太過重要，連阿螺、陳川都不知曉。

司烜的命運，與這一番密談密不可分。

“沒有。”司烜沉沉嘆息，“我有言在先，如若巫燧的謀劃分毫不差，陳川就必然失去摩羅金刀?！?/br>
“今夜按照約定行事，不要猶豫?！?/br>
司烜說罷，轉(zhuǎn)身便走。

在他邁出門檻以前，須彌忽而出聲問道：“陳川知道嗎？”

“他無須知道?！彼緹@回首，眸光如炬，“你也不必再勸?！?/br>
須彌無聲頷首，驀然垂眸，滿心糾結(jié)。

司烜走出門去，面色凝重，直至看見阿爍，終歸再露笑顏。

墨色暈染了天際，夜幕漸趨降臨。

陳川在院落中點起篝火，和司烜席地而坐，望著天上星辰閃爍。偏生今夜無風(fēng)無雪，星辰格外明亮。

陳川見司烜懷抱阿爍，忽然問：“你會唱歌嗎？”

“唱歌？”司烜不解地眨了眨眼，“莫非你要引吭高歌？”

陳川對自己的樂感有極為深刻的認(rèn)識：“我要是一開嗓子，不說阿爍，你都得哭?！?/br>
“倒是你，堂堂火神，總得會點小曲兒什么的。”

司烜認(rèn)真地想了想，繼而說道：“我最常聽的，便是神前祝禱的經(jīng)文，哼哼唧唧，并不好聽。”

“至于小曲兒，我倒是聽過一首，可惜只會一段?！?/br>
“無妨無妨?！标惔竽蟀q的rou包臉，笑道，“就當(dāng)哄咱們兒子睡覺了?！?/br>
司烜竟當(dāng)真哼唱起來，夜幕之下，歌聲著傳得很遠(yuǎn)，蒼茫而寥落，回旋在寂靜的天涯。

陳川暗自想著，那大抵是遠(yuǎn)古部族的語言，竟是一字也不懂：“都是什么意思，我竟一字也不懂。”

“這是從前燧人部落的一首情歌。”

“說的是，云端的雪會消融，九淵的水會干涸，但心中的愛人就像火苗，永遠(yuǎn)不會熄滅?！?/br>
司烜說話時，一瞬不瞬地凝望著陳川，眸光盈盈，一如火苗攢動。

“在我的心里，你也如同這樣?！标惔ㄕf罷，探身親吻司烜雙唇。

阿爍早已在司烜膝頭睡著，并不知二位爹爹在做什么。陳川愈發(fā)沒有顧忌，大肆與他唇齒相依。

最終，是司烜撇開臉，打斷了情意繾綣的吻：“別吵醒阿爍?！?/br>
陳川亦是將眸光投向孩子，情不自禁地綻開笑顏：“咱們阿爍和你一模一樣，將來一定十分好看。”

司烜把贊美之詞照單全收，含笑道：“將來你看見他，就等同于看見了我?！?/br>
“兒孫自有兒孫福，我看他做什么？”陳川說的理所當(dāng)然，“我要天天看著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