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興致寥寥，純粹抱著打發(fā)時間的心思抄書。反正她無論做什么，都總得在書房消磨一整天。

    傍晚時，唐師師出去一趟，等回來后，見趙承鈞站在抱廈，手里拿著幾張字。

    趙承鈞視線從紙上掃過，說：“錯字有些多。你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嗎？”

    唐師師搖頭：“不知?！?/br>
    “不解其意，難怪總抄錯?！壁w承鈞無奈地嘆了口氣，他仿佛無意般，隨口說道，“人生在世，精力有限，勿做無用功。”

    唐師師總覺得這句話有別的含義，但放在此刻合情合理，仿佛只是她自作多情。唐師師想了想就很快拋過，說：“王爺說的是。但是，以我的基本功，讀傳奇演義也就罷了，讀這類正經(jīng)學(xué)問遠遠不夠。”

    “這算什么正經(jīng)學(xué)問。”趙承鈞不屑一顧，拿起宣筆試了試墨，說，“過來，你這幾處是錯的?！?/br>
    趙承鈞一個個將她錯的地方圈出來，唐師師看著眼前這一幕，許久回不過神來。

    趙承鈞竟然親自給她改功課？到底是趙承鈞太閑，還是唐師師出幻覺了？

    趙承鈞勾了幾處，發(fā)現(xiàn)唐師師竟然不動，涼涼地瞥來一眼：“還不過來？”

    唐師師如夢初醒，趕緊走到趙承鈞身邊，虛心求教。趙承鈞先是把唐師師錯的地方勾出來，然后給她講解這一句的涵義，告訴她錯在哪里。說文解字總要放在背景里，想要解釋這一處，就得解釋上下文。漸漸的，趙承鈞將這一章從頭給唐師師講了一遍，有些地方書里寫的也不好，趙承鈞干脆把這一句勾掉，自己給唐師師寫釋義。

    唐師師著實受寵若驚，要是讓世子知道，豈不是得氣得眼紅？不過就事論事，有趙承鈞從旁解釋，原本干巴巴的經(jīng)書確實有趣許多，連拗口的典故也生動起來。

    劉吉去書房送茶，稀奇的是靖王竟然不在里面，書案上筆墨還陳列著，不像是靖王出去了的樣子。

    劉吉想了一會，輕手輕腳走向后抱廈，那是唐師師抄書的地方。劉吉沒有貿(mào)然靠近，而是伸脖子，從門縫里看。以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唐師師伏在書案側(cè)面，正低頭寫寫畫畫。她不知道寫了什么，被一支筆輕輕敲了下手背。

    “剛剛才說過，還不記？”

    “你沒說過……”她都沒說完，又被筆敲了一下。劉吉停了一會，也不急著進去送茶了，悄悄離開。

    劉吉是內(nèi)廷出身，雖然身份卑賤，但是在宮里讀過幾年內(nèi)學(xué)。他肚子里說不上有多少墨水，可是基本的學(xué)問還是懂的。

    王爺剛剛提到的，不正是衍義嗎？那就巧了，王爺分明最瞧不上這些樣板書，甚至直言不諱，唯有迂腐人才讀迂腐書。

    前幾天訓(xùn)世子的話歷歷在耳，這才過了幾天，王爺怎么非但讀起迂腐書，還逐字給別人講呢？

    第52章 風雪

    夜晚, 杜鵑來送茶，見唐師師還抱著一本書，坐在燈下寫寫畫畫。

    杜鵑放下茶水, 拿起燈撥子, 走到桌前將燈芯挑亮，嘴里戲謔道：“往常姑娘總是抱怨抄書累, 回來后一個字都不想看。今日怎么轉(zhuǎn)了性子，這么晚了還在看書？”

    唐師師翻過一頁，涼涼睇了杜鵑一眼：“做你的事去，不要在這里杵著?！?/br>
    杜鵑笑：“我知道了，今時不同往日, 以往姑娘覺得屋里悶, 留奴婢逗趣，如今有王爺?shù)臅?，奴婢自然成了礙眼之物。奴婢有罪，這就趕緊出去?！?/br>
    “少貧嘴?！碧茙煄熅砥饡鲃菀蚨霹N。杜鵑放下燈罩, 趕緊笑著躲出去了。外面丫鬟傳來一陣笑鬧, 唐師師懶得和她們計較, 她把書放好, 喊道：“把外面的窗戶關(guān)好, 不知道哪一扇沒關(guān)緊，吱呀吱呀的，叫得我心煩?！?/br>
    丫鬟們連忙去檢查窗戶了，唐師師拈了顆果子放到嘴里，隨口道：“今日為何這么大的風？”

    丫鬟們將窗戶拉緊，聽到唐師師的話, 丫鬟接道：“興許是要下雪了吧?！?/br>
    唐師師嘴里含著果子，下意識點頭，其實并沒有放在心上。她住在王府，不出門也不趕路，下不下雪都對她影響不大。唐師師只是在心里想，下雪了路不好走，明日得讓丫鬟把她的鹿皮厚底靴備出來。

    唐師師以前也學(xué)過四書，但是那種學(xué)更像是囫圇吞棗，死記硬背，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給她批注、講解。唐師師不知不覺看得有些入迷，因為這件事，她難得沒有在睡前檢查劇情。

    第二天，唐師師照例去抄書。天氣陰沉沉的，云塊壓得很低，風又急又大。唐師師坐在溫暖的書房，腳邊放著暖爐，不遠處放著茶水、果子，仿佛外面多大的風都和她沒有關(guān)系。唐師師一邊吃剝好的堅果一邊看書，遇到不懂的就畫出來，等一會去問趙承鈞。

    這是他自己說的，可不是唐師師主動要求。唐師師想著不用白不用，反正她也要打發(fā)時間，不妨拉一個人陪著。

    中午過后，唐師師見人少，就拿著書去找趙承鈞。趙承鈞看完她新謄抄的文章，說：“比昨天強了許多，好歹沒錯字了。今日的內(nèi)容有不懂嗎？”

    唐師師誠實地點頭：“有?！?/br>
    趙承鈞無奈，說道：“你還真是實誠。哪些地方不懂？”

    唐師師依次指出幾個標注，趙承鈞在她的字跡邊寫上釋意，說：“這句是他們胡謅附議，你不用看他們的，只需記四書原句。這里化用了前人的典故……”

    趙承鈞一句句解釋下來，唐師師有些地方似懂非懂，聽得很吃力。趙承鈞見她反應(yīng)慢，恨鐵不成鋼地敲她腦門：“昨日剛說過，你今日又忘。你每天都在想些什么，讀書怎么不進腦子？”

    唐師師委屈地捂住額頭，說：“一口吃不成胖子，你說了那么多，我哪兒能每一句都記??？已經(jīng)聽了許久了，我累了，先歇歇吧?！?/br>
    趙承鈞眼睛瞥了眼香柱，冷聲道：“還不到半個時辰，坐下，好好把這一章看完?！?/br>
    唐師師才不管趙承鈞的話，她蹭的一聲站起來，自顧自在屋里踱步：“坐得太久了對腰不好。哎，外面下雪了?！?/br>
    唐師師打開窗戶，只是片刻沒注意，外面的世界已經(jīng)變成一片銀白。唐師師一邊驚嘆，一邊伸手去接風里的雪粒：“好大的雪啊。都二月了，竟然還會下這么大的雪。”

    世上少有人敢無視趙承鈞的話，不巧，唐師師就是其中之一。他都說了不許動，結(jié)果唐師師完全當沒聽到，還自作主張開窗看雪。趙承鈞無奈，但是唐師師不是臣子下屬，他打不了也罵不了，也只能隨她去了。

    唐師師站在窗前看雪，她今日穿著一身白色長衫，下擺壓至膝蓋，最下方露出一截淺藍色的描金馬面。她這一身衣裳淺淡，站在屋里瑩瑩生輝。窗戶，雪景，她，仿佛一幅精心搭配的工筆畫。

    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