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的袖子，隱約猜到為什么他今天會格外反常。不過更反常的還有一個——羅德里大主教抓著袖劍，站在走廊靠外的地方，雨斜著打進(jìn)來，落在他蒼白的臉上。

    他整個人早就濕透了，像是冒雨前來。

    “好吧，主教先生可能有些話要說?！卑Ⅶ鞝柍Ｒ蚶锵Ｎ⑽㈩h首，“您若是為港口協(xié)議而來，明日再說吧?！?/br>
    海因里希嘴角扭動著，他像是想說什么，又像是在死死克制自己。最后他冷哼一聲，收劍入鞘，轉(zhuǎn)身大踏步離去。

    “你找我做什么？”

    女王披著斗篷，不緊不慢地走近大主教。

    “告訴我——”

    羅德里大主教臉色蒼白，他站在打進(jìn)回廊的雨中，不似活人，一直堅定鋒利的鋼藍(lán)眼睛此時仿佛也出現(xiàn)了許多破碎玻璃板的裂痕。

    他帶著垂死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那種狂熱和不顧一切，急促的開口問：

    “請告訴我，什么才是對的？什么才是真正的信仰？”

    作者有話要說：　　大主教：什么才是我真正的信仰？

    作者：女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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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仰為你

    “羅德里?！迸蹩粗?，眼神里帶著一絲嘲弄也帶著一絲憐憫, “最出色的神學(xué)天才為何要來問一位異端什么是信仰？”

    “救我吧, 求您側(cè)您的耳聽我，救我, 求您作我避難的磐石, 獲救的城堡。[1]”

    羅德里大主教絕望地說。

    他抓住了女王的手。

    女王發(fā)現(xiàn)他剛剛還能持著袖劍與海因里希戰(zhàn)斗的手, 在此刻卻在不斷顫抖著, 蒼白冰冷。

    他還能怎么辦呢？

    他的世界已經(jīng)在那場雷聲中崩塌，自圣瑪利亞大教堂返回之后，他不眠不休地翻閱過所有他知道的典籍。

    所有曾經(jīng)奉為真理的經(jīng)書都在反復(fù)告訴他, 世界是被神創(chuàng)造的，所有不敬不信神的, 皆不得庇佑……沒有、哪怕一句話都沒有提及, 為什么神會響應(yīng)不信仰祂的人的祈禱？若女王才是真正的信徒, 他們才是異端，可是女王無所謂人們信仰什么啊！她一點都不在乎人們信仰什么神靈……難道人們不該信仰神明嗎？

    他也去見了巴爾德老神父，他的導(dǎo)師，將他引上□□路的人。

    在六歲的時候，他的導(dǎo)師率領(lǐng)著修道院的兄弟，將面包與布料分發(fā)給窮人, 然后舉起十字架用堅定地向所有人宣講“神愛世人”。那一幕在他的腦海中留下深深的印記, 使他毫不猶豫地放棄了家族的繼承權(quán)，踏上逐圣的道路。

    記憶里，導(dǎo)師無數(shù)次在神像前為他解惑, 為他鋪平與神溝通的道路。

    然而，這一次他的導(dǎo)師再也不能為他解答任何疑惑。

    在懷霍爾監(jiān)獄幽冷的地牢里，巴爾德老神父蜷縮成一團(tuán)，像老鼠一樣蜷縮在污水里。海因里希家族的毒藥甚至都不能制止他從靈魂里發(fā)出的嘶鳴：“神不會那么做”“這是錯的！錯的！”……導(dǎo)師瘋了，甚至已經(jīng)認(rèn)不出他來了。

    曾經(jīng)他心目中最嚴(yán)肅，最虔誠，最忠誠的人，為何變成了這個樣子？

    羅德里再無法從導(dǎo)師那里獲得一絲一毫地解答。

    甚至，他驚恐地發(fā)現(xiàn)，在他心里導(dǎo)師在神像前按著經(jīng)書拯救世人靈魂的形象，正在迅速被那個縮在墻角的岣嶁臟污的影子取代。

    他幾乎是逃出了懷霍爾監(jiān)獄。

    世界被雨水籠罩，他跌跌撞撞地穿行在街道小巷之中，從白天到黑夜，最后得出一個顫栗的疑惑，一個他從未想過的問題——

    “救我吧，告訴我吧?！?/br>
    他喃喃地，渾身發(fā)抖地問出了那個恐怖的問題。

    “這世上，人們究竟信仰的是……是什么啊？”

    “不?！?/br>
    阿黛爾平靜而殘酷地回答，她的聲音輕柔，但落在羅德里大主教耳中卻好似驚雷一樣。

    “沒有人能告訴你，你也無法知道他人的答案是對是錯。羅德里，沒有人能夠?！?/br>
    “那就告訴我，您的答案?！?/br>
    阿黛爾想要將手抽回來，然而羅德里大主教緊緊地抓著她，他緊緊地看著她，生怕錯過她從唇中發(fā)出的任何一個音節(jié)。

    “你為何要信仰神？”阿黛爾問，“你是信仰祂本身，還是信仰什么？”

    他為何會信仰神？

    羅德里大主教曾無數(shù)次自己思考過這個問題，也曾無數(shù)次向信徒回答過這個問題。每一次，他都能夠援引無數(shù)經(jīng)文無數(shù)教義來解答它，然而今夜那些教義那些經(jīng)文統(tǒng)統(tǒng)失去了它們輝煌的魔力。

    雨聲中，他浮起的第一個畫面，是巴爾德老神父將食物分發(fā)給窮人的那一幕。

    人們臉上感激和幸福的神色歷歷在目。

    “因為……”他茫然地回答，聲音如同浮在水面上，“因為我以為……祂是能夠拯救世人的，難道不是祂令我們善良，正義，忠誠和守護(hù)嗎？”

    “難道善良、正義，忠誠和守護(hù)僅僅只為神而存在嗎？”阿黛爾反問，“如果一個異端，他救了一座城池，難道就因為他是個異端，所以他就不是善良正義的嗎？難道被他拯救的人就該因此忘記他的勇敢嗎？如果一個神父，他忠實地看守著一口泉水，只因為那是神顯跡過的泉，為此任由成百上千的人在泉水外渴死，難道這樣他就拯救了世人嗎？”

    “羅德里，神究竟在哪里呢？”

    阿黛爾輕聲問。

    是啊，神究竟在哪里呢？

    在天國？在教堂？在經(jīng)書？還是在哪里？

    “我不信神?！彼淇岬卣f，“至少，我不信你們說的神?！?/br>
    羅德里大主教急促地追問：“那您信仰什么？您自己的神？亦或者是魔鬼？”

    “我什么都不信?！?/br>
    女王說，人們的神令她一身污名，命運令她死無葬身之地。

    “我只信我自己?！?/br>
    雨勢變大了，冷雨傾斜著潑進(jìn)石廊里。女王抽回了自己的手，轉(zhuǎn)身離開，背后一片死寂，羅德里大主教仿佛僵直在了那里。

    女王剛走出兩步，羅德里大主教踉蹌地趕上前，他再一次抓住了女王的手。和先前不一樣，這一次他的手不再顫抖，女王轉(zhuǎn)頭看他，卻見他在積雨的長廊里毫不猶豫地跪下，然后低頭。

    ……

    你側(cè)你的耳聽我，救我：作我避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