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封圣的人。盡管他是位頑固的舊神派教徒，但在三十年混亂里，他竭盡全力地庇護(hù)難民，得到他幫助救濟(jì)的人不計(jì)其數(shù)。

    如果要阿黛爾做比較，她會說，一個恨不得將她扔上火刑架的羅德雷特大主教，勝過一打忠誠有待商議的貴族。至少，前者的品性還有所保障，還保留了那么一絲對貧困人民的憐憫。

    “如果您拒絕我，”她說，“我立刻自殺?！?/br>
    在大主教驟變的臉色里，女王笑出聲。

    “我有位忠實(shí)的侍女，她就在外面，”阿黛爾以甜蜜的語調(diào)說出狠毒的話，“一旦我死了，她立刻會帶人沖進(jìn)來——女王因反抗舊神派主教的強(qiáng)/暴而自殺，您認(rèn)為這個丑聞夠不夠?qū)εf神派造成災(zāi)難性的打擊？新神派會不會抓住時機(jī)大肆抨擊？”

    “你這個……”大主教喃喃自語，“瘋女人！”

    “沒辦法?！迸踺p聲說，“我一無所有……反正沒有差別，不是嗎？一樣都將卷起戰(zhàn)爭，千萬人的命，異端的，信徒的，都將因?yàn)槟木芙^而死去。我下地獄，您也得來與我作伴?！?/br>
    她笑著，眼圈卻緩緩紅了。

    guntang的眼淚滴落下來，讓大主教黑色的修士罩衣多了小小一點(diǎn)深色痕跡。

    他渾身僵硬，一言不發(fā)。

    ……………

    凱麗夫人站在柱廊里，維持著平靜的神色。

    時間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難熬，道爾頓隨時都可能回到晝宮。凱麗夫人在心底默念所知所有天使，所有圣徒的名字，祈求他們庇佑她的主人。當(dāng)腳步聲響起，凱麗夫人的心直接沉到了谷底。

    “女王陛下在哪？”

    道爾頓目光一掃，沒有在她附近看到女王的身影。

    “女王陛下正在做禱告?！眲P麗夫人說。

    道爾頓皺了皺眉：“我有事要謁見陛下?！?/br>
    “按照教義，禱告不得被打斷。”

    凱麗夫人寸步不退。

    “讓開?！钡罓栴D的眼神驟然鋒銳起來，他一個手勢，示意最近的侍衛(wèi)過來將凱麗夫人帶走。

    “您要對我的侍女做什么？先生?！?/br>
    阿黛爾從柱廊另一頭走來，她像所有虔誠的信徒一樣，在祈禱時穿著較為簡樸的黑色長裙，也沒有帶任何珠寶。

    不過，她本身就勝過世上所有珠寶。

    “我只是關(guān)心您的安危?！钡罓栴D一邊回答，一邊走近女王，仔細(xì)打量她。

    女王看了他一眼，然后吩咐凱麗夫人去為自己準(zhǔn)備更換的衣物。凱麗夫人行了個屈膝禮，然后憂心忡忡地退下了。道爾頓也沒有再令人阻攔她。

    他修長但帶著槍繭的手按在女王的眼角：“您哭過，為什么？”

    “我的母親，”阿黛爾眺望附近的玫瑰園，“她就死在這座城堡里，人們稱她的死罪有應(yīng)得?！?/br>
    “最好如此?！钡罓栴D微微瞇眼，看著陽光下的教堂，女王的神色無懈可擊，他警告道，“對了，您的姐夫十分關(guān)心您的安危?！?/br>
    “他出價多少？”阿黛爾聞言問道。

    她的jiejie在十七歲嫁到臨近的雅格王國，后來不幸病逝。她加冕時，雅格國王大發(fā)雷霆，認(rèn)為羅蘭的王位應(yīng)當(dāng)屬于他的妻子——也就是屬于他才對。這次叛變，他聞風(fēng)而來的速度，就像聞到腐臭的鬣狗。

    “二十萬金羅幣?！钡罓栴D道，“而且要求很少?！?/br>
    “完整或者不完整的尸體，都可以，對嗎？”她饒有興趣地問，“還有其他人出價嗎？”

    道爾頓還真又報(bào)了幾個價：“十二萬加一塊公爵領(lǐng)、十五萬倫薩……”

    “真誘人?！迸踉u價。

    “是啊，二十萬金羅幣都足夠教皇賣掉一位國王了?！钡罓栴D前進(jìn)一步，迫使女王靠在雕花石柱上。

    曾經(jīng)有一位可憐的國王被弟弟趕下臺后，去尋求教皇的庇佑。他弟弟出價二十萬向教皇購買他的頭顱，教皇當(dāng)天就準(zhǔn)備了一杯毒藥。七天后，那位國王被盛放在銅匣里，送到他弟弟手上了。

    “我可是為您拒絕了天價從報(bào)酬，您應(yīng)該不會做不該的做的事吧？”他語氣陰冷，透出危險。

    阿黛爾心知肚明，她安排凱麗夫人在柱廊接應(yīng)的舉動，還是引起了道爾頓的懷疑?？桃馓岢龈鞣絼萘Φ拈_價只是他找不到具體證據(jù)下的警告，一旦他發(fā)現(xiàn)她的籌劃，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敏銳，多疑，殘酷是道爾頓在史書中的代名詞。

    面對道爾頓的告誡，阿黛爾揚(yáng)了揚(yáng)眉，抓住道爾頓的斗篷領(lǐng)口。

    在道爾頓下意識伸手去拔槍的時候，女王的雙唇已經(jīng)覆了上來。

    她的唇還帶著微微的涼意，但是很快就變得guntang起來。玫瑰一樣，火一樣，道爾頓的呼吸很快也變得急促起來——雖然他的政敵不遺余力地詆毀他，在背后嗤笑他是個沒有性能力的戰(zhàn)爭武器，但他畢竟是個男人。

    一個成年的，健全的，男人。

    碰到槍柄的手松開，緊緊地扣住女王的肩膀，他很快地?fù)寠Z走了主導(dǎo)權(quán)。他的手指從女王的眼角滑落到她的腦后，深深地插/進(jìn)那濃密的發(fā)里。他們的吻就像一場廝殺，一場角逐，蘊(yùn)含在曖/昧之間的是宛若硝煙與火/藥的致命危險。

    等到分開時，雙方的呼吸都略顯急促。

    女王的唇角滲出了些血，她雙目注視著道爾頓，伸手在自己刺痛的唇上一按，一抹。血像胭脂一樣染開，艷麗得足以刺激所有男人的征服欲。

    “假若我做了什么，”女王帶著意有所指的輕蔑笑意，“那一定是你的問題?！?/br>
    ——您難道不想征服羅蘭？以及……征服我。

    兵變之夜，燭火下女王的話與此刻她的輕蔑重疊起來，她近乎不講理的一舉一動都變得天經(jīng)地義。

    道爾頓大笑起來。

    “好吧。”他以妥協(xié)般的口吻說道，“我這次來，是想告訴您，雅格王國的艦隊(duì)起航了?！?/br>
    ……………………

    燭光下，海因里希指尖相抵，凝神看著放在桌上的信。

    信封上的火漆紋章清晰，來自一枚他很熟悉的劍與玫瑰的印戒，它是女王的私人印章。而將這封信秘密送到他手上的，是一位神殿騎士團(tuán)的苦修士。

    這就令事情變得古怪起來了。

    作為舊神教派最頑固的一支，神殿騎士們向來恨不得將女王扔上火刑架。他們幫助女王，簡直跟天使和惡魔貼面舞蹈一樣不可思議。

    沉默片刻，海因里希還是將信湊到燭火上，待漆印稍熔后，用裁紙刀將它打開了。女王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和以前沒有什么差別。但很快，海因里希站起身，驚訝得像看到一朵原本無害的花搖身一變，變成了險惡的毒蛇。

    而那蛇就藏在這薄薄的信紙里。

    阿黛爾·羅蘭，那位因保留不必要的寬容、仁慈和正義而被他舍棄的學(xué)生，在兵變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