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高興地什么都顧不上了。”

    “希望如此吧?！避嚶购瘴⑿Φ?cái)堊∷?/br>
    “阿塔已經(jīng)老了，等我們回去之后，我就勸他將可汗之位傳給你，以后再傳給阿奴，阿奴身上有桓氏的血，以后他會(huì)征服全天下，洛陽和建康。”赤弟連熱切地說。

    車鹿赫驕傲道，“我們?nèi)崛坏蔫F騎，就算桓尹和元竑的兵馬加起來也不能匹敵?！?/br>
    “那是什么？”赤弟連疑惑回首，自他肩膀看過去，見濃陰遮蓋的山道上，一行黑騎自山坳間沖出，將柔然侍衛(wèi)們撞得人仰馬翻。忽見空中綻開一朵鮮紅的血花，有名侍衛(wèi)高喊著柔然話，跌落在山道上。

    “是桓尹的追兵?！避嚶购沼袆x那的無措，將馬韁猛地一掣，“駕！”

    “阿奴，”赤弟連顫聲呢喃一句，見多須蜜自車?yán)锾匠鲱^來，拼命催車夫抽著馬鞭，往眼前疾沖，她一把推開車鹿赫，奔去車上，從多須蜜懷里將阿奴搶過來，冷冷地環(huán)視著兵刃猶在滴血的追兵。

    “我乃堂堂的柔然公主，陛下封的夫人，你們想要做什么？”赤弟連呵斥道。

    交戰(zhàn)的雙方停下手來，檀道一下馬到了車前，溫文爾雅地對赤弟連施了一禮，“夫人要帶皇子殿下去哪里？”

    “檀祭酒，”赤弟連對檀道一是久聞其名，不識其人，見滿地橫七豎八柔然人的尸體，赤弟連瞪著檀道一那張斯文俊秀的臉，簡直眼里要滴血，她竭力對他一笑，“可汗想念阿奴，我?guī)厝ヒ娨灰姲⑽?，不行么？?/br>
    “當(dāng)然行，夫人有沒有陛下的口諭？”

    赤弟連忍無可忍，抬手就給了檀道一一鞭，“你不會(huì)去問你的陛下？”

    這一鞭正中臉頰，一滴殷紅的血珠自傷口沁了出來，檀道一眉頭也不動(dòng)一下，仍舊可客客氣氣道：“那勞煩夫人先跟在下回京，等陛下允準(zhǔn)，下官再親自送夫人回柔然探視可汗?！?/br>
    車鹿赫逃出一段，自遠(yuǎn)處觀望著此處的情景，見赤弟連和檀道一沒有動(dòng)手的意思，他猶猶豫豫地折回來，拔刀擋在赤弟連面前，用蹩腳的漢話一字一句道：“你敢，我們可汗，不會(huì)放過你?！?/br>
    漠北兵力強(qiáng)盛，連桓尹也不敢輕易得罪，車鹿赫這話頗有威懾之意，誰知檀道一聞言反倒呵呵輕笑，“要說可汗不會(huì)放過的人，第一個(gè)就是你這背主棄義的車鹿赫吧？”

    這話車鹿赫不懂，赤弟連卻聽得明白，怒視了檀道一一眼，她厲聲道：“滾開?！痹谲嚶购蘸投囗毭鄣淖o(hù)送下，小心翼翼抱起阿奴下了車。

    檀道一卻擋在馬前巋然不動(dòng)，“夫人還是先把殿下給臣?！?/br>
    “找死。”車鹿赫煩不勝煩，用柔然話大叫一聲，拔刀就往檀道一頭上劈去，還未近身，忽覺虎口一麻，彎刀鏗然落地，一陣罡風(fēng)挾裹著森寒之氣撲面而來，車鹿赫驚得踉蹌倒退，赤弟連不及上馬，尖叫一聲，將哭鬧踢打的阿奴舉高，疾言厲色道：“檀道一，你敢碰他一下，我就摔死桓尹的兒子！”

    檀道一置若罔聞，在赤弟連的怒罵聲中，一劍刺中車鹿赫胸膛。

    “公主，”多須蜜拼命拉扯呆若木雞的赤弟連，“我們快逃?！?/br>
    檀道一對車鹿赫不留情，卻未必敢碰柔然公主和桓尹的皇子，赤弟連忍著寒噤，狠狠擦了眼淚，將阿奴緊抱在懷里，正待轉(zhuǎn)身，忽覺疾風(fēng)襲面，一柄冰冷的劍刃已經(jīng)挑起了阿奴的衣裳，赤弟連手上一空，她心跳頓止，往前猛地一撲，慘叫道：“不要！”

    檀道一一手抓著阿奴的衣領(lǐng)，任他哭鬧掙扎，一手持著鮮血淋漓的劍，臉上悠然平靜，“夫人不是要摔死殿下嗎？”

    “不要！”赤弟連渾身顫抖地跪倒在地上，祈求地仰望檀道一——這冷漠的、清秀的、菩薩般的面容，她淚流滿面道：“你把他還給我，我跟你回去……”

    檀道一搖頭，“夫人在說什么玩笑話？”他望著天，悵惘地輕嘆，“一次不忠，百次不容，這世上可沒有后悔藥可賣呀?！?/br>
    赤弟連忍不住一個(gè)寒噤，驚駭?shù)乜粗吹酪?，“你，要怎么樣？?/br>
    “不是臣要怎么樣，臣也只是奉旨行事而已。”

    赤弟連費(fèi)力地說：“桓尹……要我死？”

    檀道一面上有絲淡淡憐憫，“陛下不想傷了兩國的和氣。”

    阿奴拼命地嚎哭，一張小臉掙得通紅，赤弟連心痛如絞，跌跌撞撞走到車鹿赫尸身旁，發(fā)抖的手舉起彎刀抵到頸邊，雙目一合，便橫刀自刎，倒在了車鹿赫身邊。

    侍衛(wèi)們都是見慣了殺戮的人，但轉(zhuǎn)瞬間兩條生命消逝，眾人也沉默了，剩下的柔然隨從，一個(gè)不留全部剿滅，在道邊刨了個(gè)坑草草掩埋，阿奴哭得聲嘶力竭，倦極入睡，檀道一這才騰出手來把他抱在懷里，在土坑前站了片刻，“你會(huì)記得嗎？”檀道一輕聲對阿奴道，阿奴還在酣睡，小小的胸膛微微起伏，“應(yīng)該不記得了吧?！碧吹酪徊聹y著，指尖在阿奴紅彤彤的臉頰上輕輕撫了撫。

    旁邊侍衛(wèi)看得心中忐忑，小聲提醒他，“檀祭酒，皇后有令，不得傷害小殿下?！?/br>
    檀道一嗯一聲，把阿奴交給侍衛(wèi)。

    那侍衛(wèi)一個(gè)大男人，抱著孩子也覺手足無措，茫然四顧，才想起來，卻是悚然一驚，“那個(gè)婢女不見了?！?/br>
    檀道一卻不以為意，“無妨。一個(gè)婢子，隨她去吧?！鄙狭笋R，他看一眼阿奴，“回程也要幾天，先給他找個(gè)乳母?！?/br>
    阿松睜開眼，惠風(fēng)吹拂著青簾，有名頭發(fā)花白的老婦人正坐在榻邊，對著天光縫補(bǔ)衣裳。

    這是薛紈的家，阿松眼珠子轉(zhuǎn)了幾轉(zhuǎn)，坐起身來。這老婦人眼神不好，耳朵也背，被阿松輕喚幾聲，她才掉過臉來，驚喜地：“夫人醒了？”聲音也大，震得阿松耳膜脹痛。

    “薛將軍呢？”阿松問。

    “將軍？”老婦有些迷糊，用針篦了篦頭發(fā)，她恍然大悟，“郎君去官舍了。原來郎君是將軍呢？嘖嘖。”

    這大概又是薛紈隨便在外面找來充數(shù)的仆人。阿松沒理會(huì)她的絮絮叨叨，徑自披衣下榻，摸一摸案頭的鎮(zhèn)紙——原來他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樣大字不識。那一夜沒有燈，伸手不見五指，也不知道薛紈家是個(gè)什么境況，阿松這會(huì)饒有興致，誰知室內(nèi)陳設(shè)簡陋得可憐，一眼望去，乏善可陳。

    她雙手支頤，伏在窗邊看著外頭的春色。

    老婦人雖然昏聵，卻很細(xì)致，忙著替她煮茶熬藥，洗衣篦頭，嘴里說道：“夫人不知道，你這幾天病得多厲害呀，夜里打擺子，翻白眼，按都按不住，多虧了郎君?！?/br>
    打擺子，翻白眼，那模樣可不美。阿松不由嘟了嘟嘴，輕哼一聲，眼里卻多了絲笑模樣。

    “太陽下山啦，郎君快回來了?！崩蠇D說著，挪了張胡凳出門，阿松忙拉住她，“我去外面等著?！比酉吕蠇D人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