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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臺面,不堪一顧不值一提的東西?!?/br> 他出奇的平靜。 過了這些年,受過傷的地方早已結(jié)痂,雖留下了丑陋的痕跡,可傷口早就不痛了。 他初次與人談及自己年少的愛慕,和被人誤解和辜負和無奈。他以為自己會傷感,至少會心情會有那么一點起伏,可是沒有,他站在許多年后的今天,回顧自己的從前,原來只是像在觀賞一段陌生人演出的折子戲。 他甚至能笑著,把那些不堪,一個字一個字展露在柔兒面前。 她默然聽著。每個字都是那么云淡風輕,那么平淡自然??墒窃谶@背后,他該受過多少傷,嘗過多少苦??? 她以為他和盧氏至少有些情分在,那是他在酒醉后的夢里,會念著名字感傷的人啊。 “爺,”她伸出手,掩住他薄薄的唇?!安挥谜f了,我不再問,對不起,讓您被迫回憶這些不好的事。我不再問了,咱們不提了,不提了?!?/br> 他扣住她的手,淡然地道:“既開了頭,不若就說完吧?!?/br> “我怕過了今晚,我就不想再提了?!?/br> “……再后來,我紈绔的名聲揚了出去,鎮(zhèn)遠侯徹底放了心?;卣阒莸牡谌晗奶?,鎮(zhèn)遠侯第一次,命我出面替他聯(lián)系北安義軍。這是一支假義軍,假作是因天災無法活下去的漁民為多爭奪些口糧揭竿而起,實則是鎮(zhèn)遠侯的私人軍隊。武備糧草,這些年一直是他暗地里供應。我頭一次,替他出面辦這么隱秘的事,我很緊張,也很高興,蟄伏三年,花費無數(shù)銀資,替他不知辦了多少壞事?lián)硕嗌賽好?,終于能走近他身邊,掌握他圖謀不軌的真正的證據(jù)……,再后來,我接觸的越來越多,我賺得也越來越多,他有個老相好,原是有名的花魁,被他派來浙州,接管明月樓,專為他斂財。我在明月樓一擲千金,都知我揮金如土,其實大部分銀兩,都暗地里孝敬給了鎮(zhèn)遠侯。他很小心,要收集足夠的罪證將他拉下馬,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那時我還年輕,也不大沉得住氣,每當這時,我就會去見盧氏,她會讓我記起,恩師如何慘死,記住我曾付出過什么代價?!?/br> “……裝的久了,假的也變成了真。我漸漸發(fā)覺,我真正變成了那個沒有心、什么都不在乎、視人命如草芥的惡人。也許我骨子里,本就不夠正派,荒唐、好色、貪財、心狠手辣,也許我本來就是這樣一個人?!?/br> “不是?!比醿簲蒯斀罔F,“您不是的?!?/br> 她抱住他,在他唇上烙下一個又一個,真誠熱烈的吻。 “您是無可奈何,您是為形勢所迫。您一個人扛著那么沉重的包袱,您太累了,太孤單了,我如果是您,也許早就崩潰了。您不要這樣說自己,挨過這些苦,走過這條路,您的心智韌性根本不是常人所能比擬?!彼湎聹I來,心痛他的孤苦,心痛他那些艱難的歲月里的寂寥和疲累。 “我愛您……爺,我真的,很愛您,敬重您。” 她牽住他的手,扣在自己心口。 “以后,我都會好好陪在您身邊,和您好好過日子。還有安安,還有小寶……” 趙晉嘴唇輕抿,眼底也透出幾分軟弱。他撐得太久了,那些擔子太重、太重了。好在他有這片港灣,可以短暫的停泊片刻。雖然睜開眼,他必須又變回那個強大而虛偽的人。 他想留住這片暖,很想…… 他傾身過去,扣住她的肩膀,“所以我說,你不必擔心,你還有你給的一切,我都很喜歡?!?/br> 第104章 年節(jié)來了。 清早天未亮, 窗外就聞?wù)l家的爆竹聲響。 鋪子都關(guān)了門,街道是孩子們的天堂, 他們追逐嬉戲,都穿著新衣,滿臉是喜氣。 安安被爆竹聲驚醒了,乳娘替她穿上新做的小紅襖,打扮一新等著主屋開門,要進去磕頭拜年。 柔兒險些起晚了,昨晚倆人說了半宿的話, 后半夜才睡下。她忙不迭起床穿衣梳洗,聽見聲響,金鳳帶著人推門而入,端著熱水茶點。今兒茶盞都換了一套顏色鮮的,金鳳穿著碧綠襖裙, 難得上了一回妝,柔兒在鏡中打量她, 忍不住贊道:“你穿鮮亮的,挺好看,以后就這么穿吧,年紀不大, 何苦打扮得老氣橫秋的?” 她和金鳳近, 說深說淺都不怕。金鳳抿嘴笑了下, 卻沒點頭, 替她挽了個百合髻,取了根紅寶石發(fā)釵在她鬢邊比試?!耙痪痛鬟@個吧太太?” 紅寶石穩(wěn)重, 顏色也正。柔兒點頭, 見鏡中梳妝后的自己, 也有幾分主母的模樣。她兩手托住臉頰,對鏡多瞧了一會兒,趙晉說喜歡的便是她現(xiàn)在的樣子,那她就心安理得的接受現(xiàn)狀,別為難自己吧。 趙晉洗漱好了,穿一身牙色緙絲雙魚滿云紋袍服,緩步從內(nèi)走出來。 柔兒起身迎著他道:“金鳳說,大伙兒想進來磕頭拜年,都在院外候著,等您傳呢。” 趙晉含笑道:“待會兒吧,我有幾句話,單獨跟你說?!?/br> 昨晚已說了好些話,今兒說的又是什么。柔兒湊近些,挽住他手臂,“爺,什么事兒啊?” 趙晉笑而不語,拉著她的手,走去東邊暖閣。佛龕上供著個牌位,上書“先考趙公胤”等字樣,柔兒認得這個名字,當初成婚,她在趙氏祠堂行過禮,這是趙晉父親的牌位。 趙晉撫著她小心走到佛龕前,撩袍跪下來,“今日除夕,原該開祠堂給祖宗進香,稟告一歲諸事,今因孕妻幼女不便,未能回鄉(xiāng)拜祭,勞煩仙駕,屈尊至此,不孝子晉,一拜,再拜?!?/br> 他行禮畢,轉(zhuǎn)目望向柔兒,“吾妻陳氏,今懷六甲,已有身孕。爹娘在天有靈,請托庇護,佑其順利生產(chǎn),母子平安。柔,你也磕個頭吧?!?/br> 柔兒沒想到,他要單獨與她說的,是這個。 她虔誠地拜下去,真摯地道:“爹,娘,媳婦兒給您們磕頭了。媳婦兒無福,沒能身前盡孝,唯有往后,將這份心意一并償在夫君和孩子們身上。您二位放心,媳婦兒一定好好服侍夫君,仔細教導孩子們長大?!?/br> 她拜了拜,不會說太文縐縐甜蜜蜜的話。 趙晉在旁勾唇笑起來,順著她的話續(xù)道:“爹,娘,明年給你們瞧大胖小子?!?/br> 柔兒嬌嗔地橫了他一眼,卻沒反駁他的話。她手輕輕撫在肚子上,她也希望能生個男孩子,安安有了兄弟,就不怕給外人欺負去了。 趙晉攙著她站起身,給爹娘牌位上了香。 趙晉攬著她腰朝外走,笑道:“適才你喊得挺好聽的,怎么當著我,倒不這么喚?” 柔兒怔了怔,“夫君?” 他笑說:“嗯?!?/br> “……”尚未說什么,就聽外頭熱鬧起來。門前候著的那些人,此起彼伏的喊“大小姐萬福”,柔兒翹首望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