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嚴昭著卻沒什么反應(yīng)，他冷靜得很，甚至翹起唇角笑了一下。

他分出一絲精神力，小心翼翼地探到靈芝身邊，輕輕戳了她一下。

靈芝心中大駭，下意識反擊，想要困住這個“不速之客”，卻困惑地發(fā)現(xiàn)，這一絲精神力細絲中，充滿了熟悉親近的感覺。

她面色驟變，門外有人，而那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嚴昭著傳遞了一個安撫的信號，她強按著心情抬起頭來。沈用晦坐在對面，面色沉凝，她知道他并沒有發(fā)現(xiàn)門外的異樣，這人不知用什么方法將她提前喚醒，消耗了大量的精神力。

“好?！彼铝丝跉猓拔铱梢愿嬖V你?！?/br>
她要講述的，注定是一個驚世駭俗的故事，這故事的第一句話，就叫兩個聽眾無法繼續(xù)平靜。

“這世界上，一共有三個我。按照時間順序，第一個是黛彌爾，第二個是你認識的米戴阿姨，第三個就是把平安養(yǎng)大的靈芝。”

“你說什么？”饒是沈用晦早有準(zhǔn)備，也沒想到她會這樣開頭。

靈芝站起來，走到窗邊。沈用晦不知她透過玻璃看到了什么，那里明明只有一片噬人的黑暗。

“我記得平安有一個女朋友，名叫封笑笑，你認識她嗎？”

沈用晦隱約猜到了什么，“重生者？”

“你果然知道，那就好說多了?！彼裏o奈地笑了笑，“一共有兩個人，除她之外，還有個姓白的男孩，他們是我隨手抓回來的實驗體?！?/br>
沈用晦瞬間明白，“回來的人不是他們，而是你！”

“你猜的沒錯。我不確定精神力能不能在這具仿生身體上復(fù)蘇，所以準(zhǔn)備了第二重手段，手術(shù)移植記憶。我隨手抓了兩個瀕死的人，把他們的記憶帶回來做移植實驗?！?/br>
“當(dāng)時以為手術(shù)失敗了，現(xiàn)在看來，他們還是得到了那些記憶，時間比我預(yù)想的晚太多?！?/br>
她轉(zhuǎn)過身，站在窗邊，靜靜地說，“你知道嗎，這世上真的存在奇跡……或者，對我們而言是奇跡的東西，對整個宇宙，不過是平常事物罷了。同樣的道理，當(dāng)你身陷絕境時，放眼整個宇宙，一切都是平常小事。只要不放棄，奇跡就會發(fā)生。我的人生如此離奇，穿越空間，穿越時間，死了兩次，活了三輩子，這是我體悟最深的道理。”

“我遇見的第一次奇跡，是那個把我送來地球的蟲洞。第二次，是一塊高維時空碎片。那個時候，所有人都絕望了，平安和你都已經(jīng)戰(zhàn)死，所有親朋好友只有我堅持活著。壓迫我們的不是喪尸，不是末日，而是整個宇宙，是那片黑漆漆的、看不到一顆星星的太空。我們沒有贏的可能，當(dāng)知道真相的那一刻，連贏的念頭都不再出現(xiàn)了，因為根本就沒有敵人，因為作為碳基生命，我們……”

“……舉世皆敵?！?/br>
沈用晦一顆心沉了底。

“聽說，上一世，嚴昭著變成了喪尸王？”

“上一世我沒有離開?！彼f，“沒有靈芝這個人，平安一直和我生活在一起。他從很小就開始修煉精神力，被感染也能保持神志，像正常人一樣生活，甚至號令喪尸。就像現(xiàn)在的你一樣?！?/br>
“喪尸王的出現(xiàn)未必是壞事，因為我們給喪尸帶來的的不是統(tǒng)一，而是約束。平安和他的同學(xué)合作，科博建立了一座用喪尸充當(dāng)生產(chǎn)力的帝國，所有人類都能在那片土地上安穩(wěn)地生活?！?/br>
“王嘉樹？”

“是他。”靈芝說，“我兒子從沒信任過那孩子，但他們合作得很好。直到、直到那個人蘇醒?！?/br>
“誰？”

“外星遺族，昆汀。”

“很久很久以前，地球是一座大牧場，碳基生命是里面的牛羊。一群面臨末日、走投無路的人來到了這里，他們帶著地球沖開束縛，來到新宇宙的太陽系安家?！?/br>
“他們傷痕累累，全部身家只剩這座牧場，可是牛羊還沒養(yǎng)大，不到收割的時候，那該怎么辦呢？”

靈芝看著沈用晦，她不確定他們究竟知道多少。

沈用晦回答：“給自動收割機設(shè)定時間，然后好好睡一覺，養(yǎng)精蓄銳?！?/br>
“說得沒錯，說得沒錯?！彼p聲道，“正在他們打算這樣做的時候，內(nèi)部有了不同的聲音，另一部分人建議趁熱打鐵、去開拓宇宙，尋找其他牛羊。但放牧工具有限，為了爭奪為數(shù)不多的飛船和軍隊，他們開始打架，打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那段時間對地球土著來說可真是恐怖啊，一時山崩海沸、一時天塌地陷、一時天上多出好幾輪太陽……”

“無奈他們還依賴這座牧場，只好一邊打一邊修修補補，有移山的，有填海的，有補天的，有射日的……”

靈芝幽幽嘆道：“最后，這群人分化成了兩個族群，在當(dāng)時的地球土著口中，一群叫妖族，一群叫巫族。巫族首領(lǐng)蚩尤竊取飛船離開地球，帶著一批土著到了蜃西星域，自己外出尋找新碳基星球，留下大帝書，填鴨式提升蜃西人的科技水平。妖族則全體沉睡。他們都在等待，收割的那一天。”

“碳基生命有基因護盾才能進入太空，基因護盾需要尸毒催生，而尸毒，正是自動收割機上的那扇刀片。這是一個無解的局。所以千百年來，能在太空中行走的碳基生命，只有被蚩尤催生護盾的蜃西人。我來到地球之前，同伴莫名遇難，都是因為基因護盾在蚩尤陵墓附近失效，所以你懂了嗎……”

她指指沈用晦，“口糧?！?/br>
又指指自己，“儲備糧?！?/br>
“在這場禍?zhǔn)轮校蓟悄繕?biāo)，尸毒是收割機，決定收割時間的是人口，也就是地球的科技水平。昆汀醒來后，發(fā)現(xiàn)當(dāng)初的地球土著悄悄留下了一股勢力，這股勢力在拖慢科技進步，導(dǎo)致尸毒爆發(fā)時間過晚，他們沉睡的時間過長，精神力有逐漸潰散的趨勢?！?/br>
“他們都是半能量化生命，精神力潰散就意味著死亡，所以昆汀著急了。他的族群需要大量源石，牧場不能再用放養(yǎng)的模式，應(yīng)該圈養(yǎng)起來加大產(chǎn)量?！?/br>
昆汀需要權(quán)勢和地盤?，F(xiàn)在的他也是這么做的。

沈用晦想到兵臨城下的敵人，沉吟道：“這個人，確實這么難對付嗎？以至于能用‘舉世皆敵’形容？”

雖然他被昆汀控制，卻也成功從他那里套取了精神力的運用方法，所以才能弄明白靈芝的病情，把她的精神力喚醒。印象中，那家伙實力很強，腦子卻不怎么好使。

靈芝搖了搖頭，欲言又止，反復(fù)斟酌著用詞，最后露出一個疲憊的微笑。

“不，他不難對付，你以為我的情報是從哪里來的？他的族人沒有蘇醒，單打獨斗，不是我兒子的對手。他根本就不是我們真正的敵人?！?/br>
“真正的敵人……”這五個字，似乎格外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