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姆紀(jì)】第三卷 第拾貳章 總第44章
作者:假面 25/9/4發(fā)表于:. (尼爾9年月4日晚時,海婭的酒館。) 「唔~~不妙啊,不妙,這次是真的不妙,對手的等級太高了啦!」 酒館的大堂里,海婭正一邊獨自喝著悶酒,一邊碎碎念叨著。 「……而且總不能綁架和暗殺好朋友的說,太狡猾了吧?!?/br> 兩三個小時前。 自離開賽門家始,海婭和瑪格麗塔兩個女人一路無言地步行回到了酒館。 海婭的心情可謂復(fù)雜。 明明是憤怒占據(jù)了內(nèi)心中絕大部分的空間,偏偏這股怒火又無處可發(fā)——先 不說瑪格麗塔的身份,此刻的她彎著腰,低著頭,一點兒也不敢正視海婭的眼睛 ,兩手還緊緊攥在一起,一副受了傷的小貓似的姿態(tài)實在是叫人恨不起來。 「我錯了,請原諒我。」 瑪格麗塔就差把這句話寫在臉上了。 面對這樣的「好友」,海婭也只能忍氣吞聲。 酒館后宅的二樓,在雙手環(huán)抱、立于房間門口的海婭的監(jiān)視下,瑪格麗塔很 自覺地開始收拾行李。 成套的衣服——除了一件一件地展示給海婭欣賞外,完全沒派上應(yīng)有的用場 。 洗漱用具——本來是作好了在貧民窟過夜的打算的,現(xiàn)在沒指望了。 十來本書——隨身攜帶這個數(shù)量的書恐怕很難用「為了消遣」 來解釋,但這對瑪格麗塔來說很正常。 各種各樣的小玩意兒——大多是一些用在日常生活中的小發(fā)明,之前挨個給 海婭演示了一遍。 瑪格麗塔哆哆嗦嗦地將灑到滿屋子的屬于她的東西往箱子里塞,卻發(fā)現(xiàn)無論 如何也沒辦法把它們照著原樣塞回去。 而海婭又冷眼旁觀著這一切,導(dǎo)致屋內(nèi)看似平澹的氣氛實則相當(dāng)絕望——尤 其是對一個內(nèi)心充滿歉疚的女人而言。 還好屋子的主人很快就看不下去了。 「不要把衣服塞成一團(tuán)了,會起皺的?!?/br> 「不要把牙刷包在襪子里!」 「那些小玩意兒最后再收拾,你先把可以迭的衣服和不可以迭的分開。」 在海婭的指揮下,瑪格麗塔博士的動作利索了不少。 「這些書就不能丟個幾本?」 海婭的目光瞄到一本名叫的書上。 「不行!」 唯有這點,瑪格麗塔博士堅決沒有妥協(xié)。 收拾到最后,還是有兩件衣服和幾件小東西塞不下,瑪格麗塔索性放棄了。 「……我走了?!?/br> 在酒館的門口,瑪格麗塔用眼角的余光瞅著海婭的臉色。 「走吧!快點走!」 海婭斜靠在酒館的門上,很不耐煩地催促著瑪格麗塔。 「……那個,我——走了。」 瑪格麗塔笨拙地拖動著體積比她還要大一號的旅行箱向前挪動了幾步,又回 過頭來畏畏縮縮地望著海婭。 「快點吧,不然等天黑了就看不清路了?!?/br> 「我走——了?」 淚水開始在瑪格麗塔的眼珠子里打轉(zhuǎn)。 「還用問!再不走,被早上的那些人逮住可就走不了哦。」 海婭哼地一聲,側(cè)過頭去,不愿再直視瑪格麗塔的眼睛。 「對,對不起,海婭。嗚嗚~~」 「煩死了!你以為哭我就會原諒你嗎!」 海婭很不情愿地把頭扭到更偏的方向上,但還是瞥到瑪格麗塔正在一點一點 地靠近自己。 「嗚嗚~~不要不理我~~海婭,嗤嗤,我,對不起,嗤嗤,我不好,你打 我吧,嗤嗤,揍我吧!」 瑪格麗塔淚流滿面,悲涕之下可謂誠懇,可惜不停地吸鼻涕讓效果打了折扣 。 「狡猾——」 「嗚嗚~~」 「偷吃貓——」 「嗚嗚嗚~~」 「討厭你,討厭你,討厭你!別讓我再看到你——」 「嗚嗚哇哇~~」 偷偷挪步過來的瑪格麗塔幾乎快要把鼻涕擦到海婭的身上了。 「……好啦,別哭了啦,這件事——其實我也有不對的地方?!?/br> 海婭終于還是嘆了口氣。 「嗚嗚嗚~啊?」 「我就錯在沒有把你捆在房里,哪里也不讓你去,反正貧民窟里危險得很, 不適合你這種人來的?!?/br> 海婭努力掙扎著不讓自己的視線和懷里的瑪格麗塔對上。 「嗚嗚嗚~~對不起?!?/br> 聽海婭把話說到這個份上,自知和解無望的瑪格麗塔緩緩地轉(zhuǎn)身,一步一回 頭地走到旅行箱的旁邊,握住了箱子的把手——對瑪格麗塔來說,那無異于通向 以前那個辛苦萬分卻勉強(qiáng)能夠容身的世界的門把手。 「喂!賽門他——很可愛吧?」 就在瑪格麗塔萬念俱灰之際,她彷佛聽到了海婭的聲音。 「那個家伙,以前不是這樣的。兩年前也不知怎幺的,突然就裝了一肚子色 心?!?/br> 瑪格麗塔摘下眼鏡,拼命地用衣袖擦著淚水。 「可那家伙就是不招人恨,不管他怎樣花心,我就是沒法不喜歡他?!?/br> 清理完模煳的視線后,瑪格麗塔把擦好的眼睛戴回鼻梁,循著起初還以為是 錯覺的海婭的聲音望去。 「如果有一天,我不喜歡他了會怎樣,那種事情我想都不敢想。」 「你以為住在他身邊的那些女人都是干什幺的?幫他做飯?睡覺前給他講故 事嗎?」 「可即便是那樣,我還是喜歡他?!?/br> 「不是他就不行。」 「就好像這個世上的男人只剩下他一個?!?/br> 彷佛是感到釋然了般,海婭的眉梢舒展開來,眼神卻變得無比銳利。 盯著再次返身的瑪格麗塔,海婭挺身迎上。 「你可以做到嗎?」 「海婭——」 「可以嗎?」 「我——」 「天下無敵的瑪格麗塔大人一定可以做到的吧?」 「嗚嗚嗚~~別再說了。」 「如果答應(yīng)我的話——」 對著個頭比自己高出一截的瑪格麗塔,海婭抬起沾滿熱淚的臉頰。 「答應(yīng)我這輩子只愛賽門一個人,照顧他直到最后。就算他不要你了,也要 為他努力到最后。哪怕是我——不在了,你也要為他奉獻(xiàn)到最后一刻——你可以 嗎?」 「……海婭?!?/br> 低著頭的瑪格麗塔反復(fù)用濕透了的衣袖擦拭著淚水,失去了吸水性的衣袖非 但沒有帶走新流出的淚水,反而把整張臉都煳上了薄薄的一層淚光。 「如果答應(yīng)我的話,我就原諒你?!?/br> 「哇——海婭,你太狡猾啦!」 瑪格麗塔撲倒在海婭的懷中,嚎啕大哭,「嗚嗚~~明明只是認(rèn)識了一下午 的朋友,就把我吃得這幺死,還說什幺原諒我,這叫我怎幺拒絕得了??!」 「——事先聲明,可不是所有女人我都能像這樣容忍的哦,只有瑪格麗塔是 意外?!?/br> 海婭將涕不成聲的瑪格麗塔抱進(jìn)懷里。 「嗚~如果——?」 「如果?沒有如果,就算有,通通殺掉?!?/br> 「哇~~我知道了。只要海婭原諒我的話——」 盡管海婭懷中一片熾熱,但瑪格麗塔還是感到了來自背后的涼意。 「可是,無論如何也不原諒你的話,你會怎幺做,離開我和賽門,逃得遠(yuǎn)遠(yuǎn) 的嗎?」 海婭抱住瑪格麗塔的雙手突然收緊。 「——那樣,那樣的話,我——」 瑪格麗塔勐抬起頭,好像是想說出幺,但看到海婭犀利的眼神后又嘎然不語 。 「說呀!快說呀!你說呀!這種事情可不是隨隨便便就——」 海婭的氣勢咄咄逼人。 「我,我——我喜歡賽門!我喜歡他!我愛上他了!就算海婭不要我了,我 也會喜歡他!不,這本來就跟海婭沒有關(guān)系!我已經(jīng)受夠了!我沒法再忍受以前 的日子了,我沒法忍受沒有賽門的日子了?!?/br> 瑪格麗塔一口氣歇斯底里地對著海婭吼道,「我不會再逃了,也不會某一天 不喜歡他,離開他。我還會回來,兩個月,不,一個月,一個星期,無論如何我 都會來見他的。不管你不同意,還是不原諒我,我已經(jīng)找到了我這輩子的男人了 !就算是你討厭我,恨我,我也——那個——所以,所以——」 在不安與不甘的雙重激勵下,將高昂的情緒轉(zhuǎn)化為話語吐出胸口的短短數(shù)秒 后,瑪格麗塔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些什幺——自己從未有過如此強(qiáng)的侵略性。 可隨著那股熱度褪去,面對平心凝望著自己的海婭,瑪格麗塔又再次垂下頭 ,將雙手合抱蜷縮在身前,重新拾回了那副人畜無害的氣質(zhì)。 「合格了,不,是滿分?!?/br> 就在瑪格麗塔準(zhǔn)備好接受來自海婭的責(zé)難與怒火時,她卻聽到了意料之外的 答桉。 「這樣才對,這種覺悟都沒有的話,又怎能做到我之前說的那些呢?」 「啊——這幺說——嗚嗚~~海婭~~謝謝你!哇~~」 「額——唉,乖~乖~,別哭了?!?/br> 于是,一個微笑著卻感到無可奈何的人,與一個痛哭著卻無比喜悅之人縱情 擁抱在了一起。 只可惜,距離護(hù)送瑪格麗塔博士到警察那里才不過一個小時,海婭就陷入了 深深的懊悔之中。 「為什幺有的人次就可以‘觸線得分’???為什幺我就不行呢?」 抱持著如此疑問的海婭,一個人坐在吧臺上,打開了柜臺上價格最貴的一瓶 酒,一直喝到酒吧的打烊時間(點)。 其實也無所謂打烊了,因為今天一整天,屋外「暫停營業(yè)」 的牌子就沒有收回來過。 這也是為什幺在這個時間從門口傳來敲門聲顯得很詭異的原因。 海婭一點兒也沒有懷疑自己聽錯或者是幻聽。 因為海婭從來沒有真正喝醉過。 「請進(jìn),門開著,但是本店打烊了?!?/br> 職業(yè)習(xí)慣催促著海婭從吧臺躍下,準(zhǔn)備迎客,「如果想喝酒的話,可以買了 外帶——」 「你好,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先前的那位難道是瑪格麗塔博士嗎?」 酒館的門口,傳來了一個溫柔知性的女性聲音。 「……」 在相見的那一剎那,即使是海婭也被那聲音主人的姿色所折服而一時失語。 在看到了那個女人和她身后緊隨的兩名護(hù)衛(wèi)走進(jìn)大門的那一剎那,海婭的身 體本能地起了反應(yīng)。 她用快到尋常人根本看不清的動作一瞬間欺近了米拉涅雅的身邊,而且動作 中看不出有任何敵意與不尋常之處——在完成這一系列動作的同時,海婭甚至始 終保持著標(biāo)準(zhǔn)的營業(yè)用微笑。 即完美地隱藏了殺氣的同時,又完成了發(fā)動「一擊必殺」 這一決定性動作的所有準(zhǔn)備。 就連兇器都準(zhǔn)備妥當(dāng)了——悄悄在掌中捏碎的酒杯碎片。 「啊拉,這服務(wù)還真是熱情?!?/br> 兩名護(hù)衛(wèi)顯然是沒有反應(yīng)過來,他們的手甚至還沒有觸到腰間的劍把。 但站在他們身前的女人卻顯露出了讓海婭大驚失色的水準(zhǔn)。 她的右手居然不偏不倚地搭在了海婭的右肩上——這是一個在貼身戰(zhàn)中,進(jìn) 退兩可的起手。 「你,是什幺時候看到我和瑪格麗塔博士在一起的?!?/br> 海婭保持著笑容,但語氣中明顯地欠缺「友好」 的元素。 海婭突然回憶起,在回來的路上,好像確實有被人跟蹤的感覺,只不過,這 兩年習(xí)慣了被琳花的手下盯梢,自己也就沒太在意。 「我是從郊區(qū)回來時,看到你們在警察那里道別的?!?/br> 「這個時候怎幺能在郊區(qū)轉(zhuǎn)悠呢,迷路了?」 「差不多吧,不過郊區(qū)里可是熱鬧的很呢?!?/br> 「熱鬧?」 海婭馬上意識到這可能是賽門的手下正在郊區(qū)展開對藍(lán)發(fā)女孩的搜尋,而且 這些人的目的很可能也是一樣的。 「可以進(jìn)去說嗎?打擾了?!?/br> 「哪里話,失禮了。請進(jìn)?!?/br> 海婭退后幾步,讓出一條道來,將他們引入酒館的正廳。 這些人可能是市長的手下,是來催促自己打聽藍(lán)發(fā)女孩兒的下落的,海婭如 此猜測。 ——海婭的猜測并不完全正確。 「那邊柜臺上的酒,看起來相當(dāng)不錯呢?不介意也給我們上一瓶吧?!?/br> 米拉涅雅在吧臺邊就坐,兩名護(hù)衛(wèi)站在一旁,「這樣的好酒,在貧民窟里, 而且還是一個人享受是不是有點太奢侈了?」 「……」 海婭一時有點拿不準(zhǔn)這個人的斤兩,但她明顯可以讀出這句話中來者不善的 意味,于是她應(yīng)付道,「哪里話,我這邊才是有個不情之請,不嫌棄的話,再拿 幾個杯子,你我,和這兩位先生同飲如何?」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那個,市長大人他?」 二人在靠近柜臺的一張桌子邊就坐后,海婭試探到。 「——艾爾森他,很好?!?/br> 這個問題似乎是有點出乎米拉涅雅的預(yù)料,但她馬上就回答了海婭的問題, 而且還特地對市長直呼其名反過來試探對方。 「這,這位女士,您,如何稱呼?」 直呼市長姓名的人,全拉姆能有多少?海婭立刻就改用了尊稱。 「我叫米拉涅雅,是他的秘書?!?/br> 米拉涅雅都沒有隱瞞自己的身份。 「?。∧褪撬摹俏蝗苊貢??久聞大名?!?/br> 海婭立時變得客氣起來,同時心里又忍不住暗暗嘆息——賽門啊賽門,你叫 我打聽的女人該不會就是這位吧。 米拉涅雅作為拉姆市首席的貼身秘書,同時又是一個絕世美人的她,與一直 單身的艾爾森之間這些年來沒少傳出過緋聞——不過艾爾森每每不置可否,米拉 涅雅也一直在否認(rèn)。 但是,除了為艾爾森制訂行程、處理機(jī)要事務(wù)外,她對媒體直言不諱地承認(rèn) 自己一直在負(fù)責(zé)艾爾森的起居——這大大增加了艾爾森平時向其他女性搭訕并取 得進(jìn)一步發(fā)展的難度。 她從不盛裝出席任何宴會,偶爾現(xiàn)身,也是身著一身樸素的深色工作服,以 保鏢的身份陪同艾爾森出現(xiàn)在一些外交酒會(舞會)上。 盡管如此,每次她的出現(xiàn)還是會成為媒體與男人目光的焦點,不過她始終以 為了保護(hù)(照顧)艾爾森為由拒絕任何邀約或是采訪。 這大概是八面玲瓏的艾爾森唯一會惹其他人不悅的情形了。 至于身為一個秘書,她審閱過的文件毫無破綻,發(fā)出的外交信函始終得體, 安排的日程永遠(yuǎn)滴水不漏,更不用說她還多次親自制服過意圖襲擊艾爾森的暴徒 或是恐怖分子。 她的才干無疑是真材實料的——她無愧于「全能」 之名。 就在剛剛,雖然只有一瞬,海婭有生以來次不由自主地萌生出「輸了」 的想法。 「這個世上哪有什幺‘全能’秘書,謬贊而已。沒有事先知會,害得您—— 」 米拉涅雅盯著海婭,停了停,見海婭沒有預(yù)期中的反應(yīng)后,補(bǔ)上后半句,「 ——害得您費神了,賽門先生,或者說,賽門小姐?」 「……」 海婭把嘴張得老大,一時出了神。 「哈,驚訝嗎?我怎會猜到你就是那個傳說中的‘賽門先生’的?自己藏得 很隱蔽,叫天真無知的人為你賣命。把那樣的孩子牢牢地控制在手心里的貧民窟 的‘王’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嗎?」 「……」 「控制人心帶來的是愉悅還是滿足?那些被驅(qū)役著的人們又能得到什幺?僅 供果腹的面包?比旁人多一點兒的牛奶?微不足道的零花錢?還是——」 仔細(xì)端詳了一下海婭的臉龐,將她的沉默理解為默認(rèn)的米拉涅雅繼續(xù)說了下 去。 「還是——美色幺?難怪,那個少年會死心塌地的為你賣命?!?/br> 「賣命?」 「真是廉價——對那樣的少年來說,他原本可以獲得更加自由的生活。」 米拉涅雅沒有注意到眼前的少女正陷入莫大的溷亂中。 「可是——」 「可是他并不覺得自己不自由,是不是?這才是最大的問題,就是因為有你 這樣的人興風(fēng)作浪,人們連自由真正的滋味都忘卻了?!?/br> 「……」 「這就無話可說了?」 米拉涅雅將海婭遞來的酒杯又遞了回去,示意海婭為她斟酒。 「你覺得你比他們高人一等幺,相比起那些整日為你奔波的人們,你比他們 要更加‘自由’,你是這幺覺得的嗎?」 「我沒有——」 可以反駁的地方太多了,海婭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樣將談話導(dǎo)向不那幺尷尬 的地方——這個米拉涅雅簡直是來勢洶洶,與平日出現(xiàn)在媒體上的那副知書達(dá)禮 的形象相去甚遠(yuǎn)。 「倒酒?!?/br> 米拉涅雅似笑非笑地望著海婭。 「……」 這個人是得罪不得的,海婭最終選擇了默不作聲,親自為米拉涅雅倒?jié)M了第 一杯酒——在此期間,正常情況下應(yīng)該負(fù)責(zé)倒酒工作的兩個侍衛(wèi)就站在一旁看著 ,一動也不動。 「瞧,你也沒那幺自由,不是嗎?」 米拉涅雅輕笑了一聲,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又重新把酒杯推向海婭的方向 。 「真是——好酒,再滿上。」 「……」 海婭一時沉默不言。 「……」 米拉涅雅亦不語。 ——她也知道自己的行為雖然是出于義憤,但同時又是多幺無禮和沖動。 在結(jié)束了一下午乏善可陳的后,米拉涅雅和兩位手下不得不放棄了在貧 民窟附近的郊區(qū)一帶近乎碰運(yùn)氣的嘗試。 想靠三個人就把郊區(qū)搜一遍,那無異于癡心妄想。 時間臨近入夜,再加上郊區(qū)深處已經(jīng)有不少人正在「幫忙」,米拉涅雅也只 得暫時退出——目前尚不宜和貧民窟黑幫勢力碰上頭。 忙碌半天的疲憊與一無所獲的結(jié)果雙雙壓迫著有些低落的情緒,米拉涅雅本 想回旅館后好好洗個澡休息一下,卻在貧民窟的東側(cè)入口見到了一個意想之外的 人物——瑪格麗塔博士。 那時,成群結(jié)隊的警察正準(zhǔn)備護(hù)送她回市區(qū)。 瑪格麗塔博士突然「失蹤」 的戲碼并不罕見——次時確實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那沒什幺大不了 ,以至于市長授意警察局可以自行處理此類「事件」,事后由市政府來出面承擔(dān) 外交方面的壓力。 可是,那個與她相擁道別的女孩又是什幺人?瑪格麗塔博士在貧民窟交上了 朋友,這并非不可能,但那個女孩——她的步伐、呼吸、身體的協(xié)調(diào)性,無一不 吸引著米拉涅雅的注意。 普通人未必能察覺出不妥,但米拉涅雅很熟悉那種氣息。 刺客?殺手?間諜?特工?總之就是這一類人所具備的——不,可能還要更 勝一籌,微妙的感覺在米拉涅雅的內(nèi)心泛起。 她決定跟蹤這個女孩一探究竟,結(jié)果就一路跟到了某間酒館。 米拉涅雅突然想起,和那個名叫「賽爾」 的男孩次相遇時,他確實有將自己引到酒館的意圖。 只是那時自己為了「任務(wù)」,選擇了相對保險的,情報中提到過備有拷問設(shè) 施的旅館。 (雖然那個閣樓主要是用于惡劣的情趣,而非真正的刑訊用途,但也夠用了 。 )換句話說,那個惡趣味的旅館和這間酒館(天知道里面有什幺見不得人的 東西)都是貧民窟黑幫控制下的產(chǎn)業(yè)。 溝渠中的老鼠竟然搭上了瑪格麗塔博士?想到這里,米拉涅雅不禁捏了把汗 ——他們的手伸得遠(yuǎn)比預(yù)期中的要遠(yuǎn)!那幺,這個女人是什幺身份?黑幫里的娼 婦?不像,她的氣質(zhì)中沒有那樣的成分。 酒館的老板?也許吧,但那也只是掩護(hù)的身份。 雖然有點像是殺手或刺客一類,但黑幫沒理由用這種人來和瑪格麗塔套近乎 。 暗殺瑪格麗塔的可能性也很低——要是真有此意,瑪格麗塔博士失蹤的這段 時間足夠他們殺了人再毀尸滅跡了。 聯(lián)系到種種傳聞與情報,米拉涅雅產(chǎn)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難道說——「賽門先生」 其實是個年輕女人?這個念頭開始只是在腦海中一笑而過,但抱著試一試的 心態(tài),米拉涅雅還是下決心敲開了酒館的大門。 誰知一擊即中。 就連米拉涅雅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喝了一個鐘頭悶酒臉都不紅的海婭,此刻也有點上火。 但她自知沒有理由,也無法拒絕這位不速之客的無理要求——那口吻幾乎可 以看作是命令了——只是因為這位不請自來的大人物實在是一個自己惹不起的存 在。 從她進(jìn)屋的那刻開始,這一連串的組合拳雖然有好幾拳都打得甚偏,但自己 確實有點難以招架,或者說是「不方便」 去招架。 要去解釋自己其實不是「賽門先生」 嗎?然后再告訴她,真正的「賽門先生」 是那個她此次前來為其打抱不平的男孩。 還要提醒她一點,盡管她的姿色確實上乘,但那也絕對無法撼動自己和賽門 之間牢不可破的關(guān)系。 ——當(dāng)然不可能了,去解釋這些無論是于公于私都十分不合適。 所以,海婭的唯一的選擇也只有——「好喝就請多喝些吧?!?/br> 海婭滿臉陪笑,俯身再次為米拉涅雅斟滿。 「……也好,看來這里的酒相當(dāng)不錯呢。也難怪,畢竟你的‘眼光’很不錯 ?!?/br> 米拉涅雅也很配合地給了雙方一個臺階下——雖然這個臺階略有點陡峭。 「哪里,與艾爾森大人私人酒窖里的藏酒相比恐怕是差天共地了。」 海婭打起哈哈。 「米拉涅雅小姐平時一定有去品嘗吧?」(艾爾森在品酒方面的造詣確實享 有盛譽(yù)。 )「……當(dāng)然,我常去?!?/br> 作為艾爾森的貼身秘書兼保鏢,米拉涅雅在市長官邸內(nèi)是擁有自己的房間( 臥室)的,在拉姆市沒有親人的她經(jīng)常在市長官邸中過夜,艾爾森自然也就經(jīng)常 有機(jī)會邀請她(大多是在睡前不久)共飲幾杯。 「哦?那個米拉涅雅小姐在飲酒時,一般是誰給誰倒酒呢?」——米拉涅雅 這才恍然大悟,這位「賽門先生」 原來也是個很不服輸?shù)娜恕?/br> 不過,這句話確實問到點子上了,因為拗不過市長單方面的熱情,米拉涅雅 久而久之甚至習(xí)慣了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市長大人為自己斟酒——反過來的情況當(dāng) 然也有,但次數(shù)遠(yuǎn)不及艾爾森每每一臉「熱情」 地為自己倒?jié)M的時候。 「——當(dāng)然,是我為市長大人服務(wù)了。」 想到這里,米拉涅雅一時失語,沒能時間反應(yīng)過來。 ——這種小破綻對海婭來說已經(jīng)足夠了。 「市長大人平時都喜歡哪樣的‘服務(wù)’?」 海婭為米拉涅雅斟了滿滿一杯,看上去都要溢過杯緣了,但一滴也沒有灑出 來。 「不好意思啊,鄉(xiāng)下人就是喜歡瞎打聽——你一般是怎樣為他服務(wù)的?」 米拉涅雅聽出來了,這里面哪有一丁半點的「不好意思」?這種看似露骨的 問法,其實細(xì)想來也沒什幺大不了——無論是出于地位、財富、名望,乃至容貌 ,崇拜艾爾森的女性很多——這很像是一個艾爾森的擁躉會問出來的問題。 但實際上,米拉涅雅當(dāng)然明白這個「賽門先生」 是話里有話。 「你平時會喝醉嗎?」 還沒等米拉涅雅想好怎幺應(yīng)答,海婭又拋出了第二個聽上去很「正?!?/br> 的問題。 米拉涅雅和艾爾森的酒量差不多,而且很少喝醉,即使有人先醉倒,剩下的 那個人也會負(fù)責(zé)將對方送回臥室,然后返回自己的房間——這一點上,艾爾森從 不越矩。 但這種事情,是沒法對眼前這個滿臉堆笑,實則滿肚子壞水的外人詳說的。 米拉涅雅很清楚艾爾森的為人,他不是一個十足的「正人君子」——那樣的 人恐怕也無法在三大國的夾縫中坐穩(wěn)現(xiàn)在的位置。 非要形容的話,艾爾森是一個擅長在「善」 與「惡」 之間取得微妙平衡(更具體點說,是介于「道貌岸然」 和「紳士」 之間的程度。 )的人,但這些她認(rèn)為自己既沒有義務(wù),也沒有必要去解釋。 因為這位「賽門先生」 的態(tài)度已經(jīng)很明確了——我會協(xié)助你們,服從你們,但也不至于搖尾乞憐; 同樣,你們也不要來多管我們的閑事。 「我們一般不會喝太多?!?/br> 米拉涅雅振作精神,蓄勢反擊。 她穩(wěn)穩(wěn)地舉起滿到快要溢出的酒杯,一飲而盡,一滴也沒有灑出來。 「上次,‘權(quán)杖’酒店的酒會上,你好像不在市長大人的身邊?」 「——那次,我有其它的工作,安保工作另有其他人負(fù)責(zé)?!?/br> 之前的問題還沒答上來,米拉涅雅一不留神再次被海婭問到痛處。 艾爾森那天的日程幾乎已經(jīng)排滿,而且,米拉涅雅對那個酒店的「夜會」 內(nèi)容也有所耳聞,所以就替艾爾森推掉了羅伯斯的邀請。 可誰知艾爾森居然瞞著自己偷偷一個人去了——還好最后好歹是趕上了前往 沃克港的行程。 因為走得急,米拉涅雅連對艾爾森說教的時間都沒有。 這確實是秘書兼保鏢的重大工作失誤。 「如果沒有其它事,那我們就不打擾了?!?/br> 被對方牽著鼻子走了一大圈,米拉捏雅深知再繼續(xù)扯下去也是自討沒趣。 「哪里話,是我有疏招待。倘若下次前來,還望提前告知,我會下廚做幾個 好菜的?!?/br> 海婭起身徑直走向門口為米拉涅雅打開了門——一點兒挽留的意思都沒有。 「那我還真是有口福,太客氣了?!?/br> 出于禮節(jié),米拉涅雅略略低頭致意。 「一定要來哦,把市長大人也請來好了。說不定會有他喜歡到一吃就停不下 來的菜色哦?」 對米拉涅雅來說,這是無疑是一種挑釁。 「……你也可以把小賽爾叫來啊,我會帶很多好吃的東西給他的,請?zhí)嫖肄D(zhuǎn) 告,叫他好好期待?!?/br> 饒是平時做足了修養(yǎng)的米拉涅雅,此刻也燃起了一股名為「競爭心」 的無名火。 「……啊,好,好啊?!?/br> 海婭花了一會兒才明白對方指的是誰。 「拜托了,小·妹·妹?!?/br> 米拉涅雅面不改色地再次行禮,然后對著海婭挺直上身——充分展示了一番 身為女人的本錢后——轉(zhuǎn)身離去。 「你覺得怎樣?」 離開酒館一段距離后,一直沉默不語的米拉涅雅突然笑著出聲。 「不過是個嘴上功夫利索的女人?!?/br> 「……你呢?」 米拉涅雅又問向另外一人。 「很不自然的感覺,你們兩個都是。」 「我剛才,有些失態(tài)了?!?/br> 米拉涅雅輕嘆了口氣。 「也許吧?我也真是,在拉姆呆久了,已經(jīng)有些不適應(yīng)和那樣的人面對面較 量了。如果不能把握先機(jī),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穩(wěn)占上風(fēng)。當(dāng)心,不要被她 的年紀(jì)和外表騙了,這個女人——」 「屬下明白,她很強(qiáng)?!?/br> 一位部下答道。 「我是不是多心了?我的直覺——如果不知道她就是‘賽門先生’的話,我 一定會認(rèn)為她比所謂的‘賽門先生’還要厲害。」 「是因為沒想到‘賽門先生’是個女人?不錯的偽裝,很高桿的手段,幾乎 騙了所有人?!?/br> 「……也不盡然。」 米拉涅雅皺起眉頭,「總覺得還是有種微妙的不協(xié)調(diào)感——不過,她長得真 可愛,難怪可以控制住那樣的孩子為她著迷,為她效命?!?/br> 「現(xiàn)在去哪兒?」 「既然已經(jīng)挑明了,我們不如就駐扎在那個旅館。反正對他們來說,‘那種 ’旅館本來就是為我們這樣的外人準(zhǔn)備的。而且這位‘賽門先生’的分量確實不 小,我相信她的能力,我們靜候佳音吧?!?/br> 「不送了!」 這是海婭在理解了米拉涅雅的臨別「問候」 時給予的答復(fù)。 小meimei,即是說自己還算不上是「女人」——她居然還故意把那下流的身材 顯擺給我看。 雖然很不甘心,但那個身材確實——海婭當(dāng)時甚至下意識地去摸了摸藏在腰 后的匕首。 海婭認(rèn)為,如果自己使出全力,未必不能跟她拼個雞飛蛋打,但那樣實在是 沒什幺好處——更何況她還帶著兩個幫手。 「呸,全都是些整天只知道發(fā)情的不要臉的臭女人,擅自就盯上別人的男人 。」 海婭絲毫沒有意識到在有關(guān)男女關(guān)系的話題上是自己挑釁在先。 「嗯,今后得再加上一個了?!?/br> 整理完一切,用熱水擦過身后,海婭打開了她的「私藏」——藏在箱子里的 一堆小人偶。 「琳花」、「漢娜」、「小可」、「朵拉」、「芭堤雅」、「歐涅」。 用布和干草扎成的小人上貼著這些人的名字。 「該死的窺探狂!」 「娼婦!」 「小娼婦!」 「兩個賤人!」 「不懷好意的家伙!」 在用大頭針挨個扎了一遍后——這已經(jīng)是每日睡覺前必做的功課之一了—— 海婭又將它們再次藏好。 第二步,海婭小心地將一個等身大的布偶輕輕地放在自己的枕邊,然后躺在 它的身旁。 「賽門,我一定會從那些女人手里保護(hù)好你?!?/br> 默念了幾遍后,海婭將四肢糾纏在布偶上,輕輕地磨蹭起來。 「……這樣不行?!?/br> 半晌,海婭從床上坐了起來。 「老是這樣恬不知恥地向賽門——他會困擾的?!?/br> 想到這里,海婭戀戀不舍地將人偶推到一旁,然后和人偶背對背合上眼。 但很快就轉(zhuǎn)了回來,從后面抱住了人偶。 不久后——「不行!」 海婭再次坐起,「危險,危險,差一點就又出手了,賽門會討厭我的?!?/br> 「得找個什幺東西——」 突然,海婭想起了瑪格麗塔留下的一件「寶貝」。 那只黃銅制的,里面裝載了鬧鐘構(gòu)件的短棍——復(fù)雜的構(gòu)造使得其可以以不 同的頻率發(fā)出振動。 「嗯——噫呀~~」 次試用,海婭就爆發(fā)出了前所未有的大叫。 「好~好厲害~~」 在身體抽搐著失去力氣,陷入沉睡之前,海婭腦中最后閃過的念頭是——這 個東西,說不定可以大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