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我可不可以抱一抱你？”

    然而這句話剛剛說完，她便沒待沈傾回答，直接伸手過去，將腦袋靠在他的頸肩，抱住了他。

    懷中的人兒香香軟軟，氣息溫?zé)嵊周跋?，沈傾半點也沒想到，小姑娘竟然二話不說，動手便直接抱了過來。

    無法控制自己，那一瞬間，他竟久違地僵在了原地。

    渾身的血液都似被這溫?zé)岬臍庀拘?，如春日萬物復(fù)蘇，一切都被賦予了意義。

    其實，只要他伸出手，就可以輕易將她拉開，可他沒有。

    為什么？

    他竟也不知道。

    ……

    過了片刻，沈傾還沒說話，戚柔便已經(jīng)松開了抱著他的手，她移開視線，小臉并無異常，依舊抿著唇角，耳根卻是紅的熱的。

    走遠(yuǎn)了幾步，她望向不遠(yuǎn)處熒光點點的虞水河，聲音稚糯卻認(rèn)真：“沈傾，我們走吧?！?/br>
    他們來到虞水河邊。

    戚柔放開了拉著他寬大衣袖的小手，跑去另一側(cè)。

    很快，她回來時，手上捧著一盞還未點亮的蓮花燈，她抱著燈時，半張小臉都被遮住。

    沈傾沒有說話，靜靜站在一旁，看她小心翼翼地將蓮花燈放到草地上，然后在蓮花燈芯中倒 * 上燈油，全程動作認(rèn)真又仔細(xì)。

    將一切都弄好之后，戚柔點燃了蓮花燈芯。

    蓮花燈登時亮了起來。

    隔著薄紙燈罩，閃爍著盈盈的暖色光輝。

    那燈罩不算嚴(yán)密，有些透風(fēng)，里頭的蓮花燈火被無孔不入的寒風(fēng)吹得左搖右擺，戚柔咬住唇瓣，小心護(hù)住它，抱著蓮花燈走到了虞水河邊。

    她將蓮花燈放入虞水中。那蓮花燈在水面微微蕩了幾圈，便穩(wěn)定下來，被河底的暗流慢慢帶著，流向遠(yuǎn)方。

    小姑娘輕輕跪在虞水邊，閉上了眼眸，兩只手交握在胸前，神情虔誠又鄭重。

    她在心中許了一個愿望。

    沈傾從始至終都沒有打擾她，他只淡淡站在旁邊，眼眸深沉如濃墨，一言不發(fā)地注視著地上的小姑娘。

    過了半晌，戚柔似乎終于許完了愿望。

    她慢慢睜開眼睛，剔透明澈的瞳孔倒映出了虞水河中星星點點的蓮花燈火。

    “沈傾?！比瑛f羽般的睫毛低垂，小姑娘突然開口喚他，聲音聽不出情緒。

    沈傾若有所覺，片刻后，低聲應(yīng)道：“我在?！?/br>
    她翹了翹唇角，陳述事實一般，彎眸道：“你一定不知道，方才那位老人家給我花燈的時候，告訴我說，一個人只能有一盞蓮花燈，也只能許一個愿望，再多就不靈了……我剛剛沒有很貪心哦，只許了一個愿望?！?/br>
    自顧自地說下去，她突然抬起眼眸，看向天上明滅的星星：“沈傾，你知道我許了什么愿望嗎？”

    沈傾動作一頓，看向小姑娘。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她小臉白皙，鼻尖小巧，紅滟滟的唇瓣抿著，烏黑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夜空，當(dāng)真好生俏麗。

    半晌，他終于開口，聲音卻染上了喑啞，有些晦澀：“愿望既然是愿望，說出來便不靈了。”

    “靈不靈，誰又知道呢？盡人事，聽天命……”小姑娘的聲音小了下去，近乎喃喃自語。

    悄悄藏在手中的同心結(jié)似帶了灼燙的溫度，她一捏手心，終于下了決定。

    慢慢轉(zhuǎn)過身，她抬起眼眸，望向不遠(yuǎn)處那襲清雋的身影，開了口。

    “說出來便不靈了么？可是，沈傾……”

    她的聲音稚糯，卻滿懷堅定，義無反顧：“你可知道……我的愿望，是你？”

    小姑娘的聲音一字一頓，在寂靜的夜幕下響起，認(rèn)真又希冀。

    “很久很久以前，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我就開始喜歡你了?！?/br>
    “你對我好，教我辨認(rèn)草藥，教我認(rèn)識哪些是致命的毒藥，哪些是救命的草藥；你在眾人指責(zé)我的時候，毫不猶豫地相信我，維護(hù)我；我身陷囹圄之時，來救我的，也是你……”

    “你給了我停駐居住的地方，是你讓我不再在江湖上顛沛流離，居無定所?！?/br>
    “從前我并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感覺，可是現(xiàn)在我知道了。原來，當(dāng)一個人喜歡上另一個人的時候，會想要將這個世間，所有她能得到的，一切美好的東西，全部都送給 * 他?！?/br>
    說到這里，她輕輕彎了彎眼眸，月牙兒似的，露出一個淺淡的笑。

    終于問出心底里最期盼、最渴望、埋藏最深的那一句話。

    “沈傾……你可不可以，給我一個家？”

    小姑娘朝他看來的目光明澈而殷切，小姑娘說出的話語一腔赤誠、小心且珍重，像是對待什么珍而重之的人，連聲音都放得輕柔，不敢加重語氣，生怕驚擾了眼前來之不易的美好虛幻。

    沈傾似乎沒有預(yù)料到此時的情況，怔了一怔，清冷的眼眸出現(xiàn)了明顯的愣怔。

    這一瞬間，他盯著眼前的小姑娘，幾乎忘記了十多年來從未停下過的陰詭權(quán)謀、思慮算計。

    眼前的人兒身姿嬌小，卻又那樣鮮活生動，美得那樣動人，讓人很想將她擁入懷中，好好疼惜。

    可是，不行。

    很快的，沈傾反應(yīng)過來，眼底極快閃過壓抑許久、埋藏已深的狠絕冷戾之色，寬大的冷白衣袖下，手緊緊攥起。

    他逼著自己移開了目光。

    沈傾久久都沒有回應(yīng)。

    久到，流逝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變得這樣漫長。

    而他就這樣站在那里，一貫清冷溫潤的眉眼微微垂著，掩去了眼中的所有神情。

    戚柔感覺自己的心“撲通、撲通”，急切地跳了起來，幾乎要跳出胸口。

    當(dāng)最開始的勇氣褪去，害怕和后怕頓時占據(jù)了她全部的心緒，她漸漸地開始慌了。

    她有些無措，輕輕喚了他一聲：“沈傾？”

    可是這一次，他沒有再像之前一樣，低聲回答“我在”，沒有再像之前一樣，及時回應(yīng)她，給予她安定心神的語氣。

    沈傾沒有說話。

    他的目光落在了小姑娘手上攥著的朱紅色同心結(jié)上。

    在戚柔期盼又害怕的目光注視下，他的嗓音喑啞，依舊是熟悉的清冷，卻一字一字道：“可是，我不喜歡你?！?/br>
    短短七個字，輕易碾碎少女一腔赤誠愛意。

    小姑娘在燈火下俏麗的一張小臉，出現(xiàn)了一瞬間的茫然，宛如迷路不知歸途，卻也尋找不到幫助的人兒，霎時間只剩下不知所措的惶惶然。

    然后，轉(zhuǎn)瞬便褪去血色，蒼白如紙。

    她很想問他一句。

    真的嗎？他當(dāng)真……從來都沒有喜歡過她嗎？

    可是，她現(xiàn)在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了。

    不久前，她是懷揣著如何的希冀，對他給予了如何的期盼，當(dāng)那些希冀和期盼悉數(shù)被毀掉，她現(xiàn)在就是如何的絕望，如何的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