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喚母后和云川?！痹瞥鞘箘耪Ａ苏Ｑ郏阋鹕怼?/br>
    “不必。”太上皇喘著氣止住她，“同她們......該說的早就......說了。”他皺了皺眉頭，看著她道：“跟你有些......話說?！?/br>
    門窗緊閉的屋中不知從哪透出一絲風(fēng)來，榻頂上的明黃色床幔輕輕晃動了一下。

    云城的眸光一時(shí)有些恍惚，少頃，她揮了下手示意宮人都下去，而后緩緩坐在榻邊，“我聽著呢?！彼α诵?，眼底里亮光盈盈，“您慢慢說?！?/br>
    太上皇渾濁的眼轉(zhuǎn)動了一下，手指動了動，緩緩挪動著輕握住她的手，溫暖的觸感傳來，云城愣住，隨即緊緊回握住，眼眶酸脹得發(fā)疼。她使勁眨了眨眼。

    “你做得很好?！鄙n老沙啞的聲音響起，他看著云城緩緩笑了一下，“往?？偸?.....罵你，是怕一夸......你就要上天?！?/br>
    云城撲哧笑出聲，眼前一片水霧，什么都看不清楚，“父皇。”她半帶撒嬌地喚了一聲，淚水卻不受控制地滾落下來。

    “哼?！碧匣市λ?，“都當(dāng)皇帝的人了，還......哭什么鼻子。”說著，他神色欣慰了些，“這幾日半夢半醒......你母后都跟我說了......沒看走眼......能當(dāng)個(gè)好皇帝?！?/br>
    他輕拍了下她的手，聲音弱了下去，“以后做事......別太心軟，狠一點(diǎn)......才能壓住眾臣，”太上皇勉力扭頭看著她，“容清輔政，我倒也沒什么......不放心的......”

    說話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且愈來愈低，云城感覺到握著她的那雙手漸漸下滑，惶惶道：“父皇，別說了，歇一會兒，我去叫太醫(yī)?！?/br>
    “照顧好你......母親和......meimei，”抓著她的手忽地握緊，用了大力，他看向云城的目光有些渙散，唇角微彎了一下，輕嘆一聲，“城兒......你是......我和你母親的......驕傲......”

    話音落，握著她的手脫力，緩緩地滑下癱落在榻上，云城怔然地看著榻上的人驀然閉上的雙眼，許久身子猛烈地顫抖起來。

    “父皇......父皇，你醒醒，你醒醒......”

    前世今生，算下來她和先皇父女幾十年，唯一一次好好坐下聽他說話沒有反駁，竟已是生離死別。

    窗外的雪又下大了。

    —

    暮色已深，云川默默地站起身，陸歆也跟著起來了。

    “陸大人，要走了？”晉寧慣例問了句，“不用晚膳么？”

    “不了，不合規(guī)矩?！标戩б琅f是照常答一聲，回眸看了云川一眼，便要離去。

    一個(gè)小廝挾著滿身的寒氣跑了進(jìn)來，堵住了陸歆的路。

    “身上都是寒氣，出去呆著?！睍x寧皺眉趕人，“別讓殿下染了風(fēng)寒。”

    “大人，姑姑。”這小廝哭喪著臉，“出大事了?！?/br>
    “怎么？”陸歆溫聲安撫著，“你先進(jìn)來，慢慢說?！?/br>
    小廝喘了口氣，看了他二人一眼，壓低聲音，“太上皇......駕崩了......”

    “什么！”二人失色，俱都怔在原地，少頃，窗外隱有雄渾的鐘聲透過重重飛雪傳入眾人的耳中。

    下一瞬，云川赤著腳僅著一層月白單衣從內(nèi)室跑出來，她猛地一把握住陸歆的小臂，唇色青白微微顫抖著，“出什么事了？”

    陸歆的唇輕輕動了一下，瞥開了眼。

    云川緊緊抿著唇，皺眉仔細(xì)聽著鐘聲，“五下......十二，十三......”

    “十三！”她臉色瞬時(shí)慘白如紙。

    十三聲鐘響，國喪之禮，君王死。

    “是......父皇？”她吶吶地看著陸歆，輕聲問道。陸歆靜靜地看著她神色中的企盼，半晌，垂下眸，點(diǎn)了下頭。

    握在臂上的手忽然脫落。云城失神落魄地站在原地，眸光僵直，低著頭不說話。

    “殿下?！睍x寧心中擔(dān)憂，輕輕晃動了下她的胳膊。

    云川沒有反應(yīng)。

    屋內(nèi)火盆靜靜地燃著，窗外風(fēng)聲呼嘯而過，昭寧寺的鐘聲的余韻還有隱隱的回響，一室安靜。

    晉寧和陸歆對視一眼，神色憂慮。

    “殿下，您......”

    他剛開口，身前的人卻直直地向前栽倒下去。陸歆一驚，忙迎上前去，好在將人摟在了懷里，沒摔在地上。

    撥開散落在面上的長發(fā)，露出一張蒼白沒有血色的臉，呼吸已變得極其微弱。

    眾人大驚失色。

    “快叫太醫(yī)！”陸歆失了風(fēng)度，大聲吼道。

    99.  安排   姑娘意下如何？

    陽朔三十五年, 冬月二十六日晚，大梁永和帝駕崩。

    一時(shí)間，哭嚎不絕, 萬民同悲。

    空曠的大殿前積雪已掃盡, 眾臣宮眷素衣素服伏跪在冰冷的地面之上，北風(fēng)呼嘯中偶有幾聲低低的啜泣。

    “拜——”小德子拉長聲喊道, 手中長鞭落地，凄厲的聲響響徹云霏。

    云城跪在首位，穿著白色長錦袍，發(fā)間素色銀簪，面色平靜地深深拜倒, 額頭磕在冰冷刺骨的地面上伏了許久。

    半晌，她手撐著地面，自己緩緩站起身。

    飄飛的雪落在肩頭，云城面色蒼白，整個(gè)人一如冰雪雕砌而成。夕顏趕忙將大氅披在她身上, 將人扶好。

    眾人的素衣上都已落了一層薄薄的雪。

    云城緩緩看了一眼, 淡聲道：“都回去吧, 心意盡到即可。如今國勢艱難, 喪儀禮葬，一切從簡?！?/br>
    “是?！北娙说偷蛻?yīng)了, 相伴而去。

    一陣雜亂的紛雜腳步聲和抽噎哭泣后, 重歸于寂。云城垂下眸, 走到太后身邊，輕輕握住她的手，“母后，天氣太冷了, 回去歇歇吧?！?/br>
    許久，太后才從那木棺上挪開目光，抬眸微微笑了一下，“好?！彼坪踔皇且灰怪g，青絲竟已成白發(fā)，眼角多了細(xì)細(xì)的幾道細(xì)紋。

    云城勉強(qiáng)笑了笑。

    云川沉默地?cái)v扶著太后回宮，面色平靜，一如往常。

    云城在風(fēng)雪中站了許久，直至她二人的背影再瞧不到，方才垂下眸，拉緊了衣裳帶子，“回去吧?！?/br>
    “殿下?！毕︻佊杂种沟乜戳怂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