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邊道：“您這發(fā)髻怎么散了？哎！您這衣服怎的也皺皺巴巴的！”他深沉地嘆了一口氣，“您這去一趟隔壁，就跟打了一架似的......”

    小德子嗓門一向大，這一句，府里百十來道目光齊刷刷向她看來。

    “少說幾句沒人把你當(dāng)啞巴！”云城恨恨剜了他一眼，“府中的賬務(wù)可都算完了？在這兒跟我閑扯？”

    小德子縮了縮脖子，沒敢吭聲。

    “殿下?！毕︻亸拈T處向她跑來，身后跟著一高大男子，“容相派來的人。”

    云城一愣，看向來人。

    一身黑衣，面無表情，懷抱一把長刀。

    她打量了此人片刻，道：“瞧著你有些面熟。”

    “回殿下?！边@人躬身道：“在下太古，相爺貼身暗衛(wèi)，奉命前來護(hù)衛(wèi)殿下?！?/br>
    “是你?！痹瞥腔腥活h首，“他身邊就你一個(gè)暗衛(wèi)，派你來做什么？回去吧，容后我自會(huì)再選一名金吾衛(wèi)?！?/br>
    “是?！碧诺故歉纱?，應(yīng)了聲便轉(zhuǎn)身離去。

    這人，倒是有個(gè)性。

    云城看了他一眼，輕笑了聲，轉(zhuǎn)眸對著小德子道：“你何時(shí)也能這么干脆利落地聽我的話，我也省心不少。”

    小德子撇撇嘴，心中很是不屑。

    一張冷冰塊臉，誰會(huì)喜歡？

    —

    尚書府中，杜嵩執(zhí)著一柄小壺正給院中花臺上的一盆墨菊澆水，半瞇著眼，躬身彎腰，生怕壺柄不小心碰著了花瓣。

    水流汩汩滲進(jìn)土壤之中，墨色的花瓣在光下迎風(fēng)舒展。

    “這墨菊是殿下三月前殿下送您的那盆。”宋清肅立于一旁，淡淡地笑著，“沒想到竟都開花了。”

    壺里的水澆了一半，杜嵩直起身子錘了錘肩，“這花金貴得很，一盆可抵千金。老夫不敢怠慢，日日好生伺候著?！彼f著笑了一聲，“和那丫頭一樣折磨人?！?/br>
    宋清肅見狀，走上前提起壺慢慢地將水澆在盆中，低垂著眸神情專注。

    杜嵩捋著胡須打量了他一番，忽地一笑。

    “這事不用你?！彼呐乃吻迕C的肩，“官印和文書本官都已放在書房中的桌案上了，你自去取了來吧。”說著，拿過小壺，悠然自得地走至一邊，去澆一盆不甚名貴卻開得旺盛的□□。

    宋清肅沉默片刻，抬步向主屋處走去。

    片刻后，他手捧虎符文書站定在杜嵩面前，眸中滿是困惑之色，“杜大人，這文書可是寫錯(cuò)了？”

    “這等大事，本官怎會(huì)弄錯(cuò)。”杜嵩垂頭侍弄著花草，笑了兩聲，“都是按照容相容相吩咐來辦，沒有問題?！?/br>
    “在下不過一小小金吾衛(wèi)，何德何能勝任驍騎將軍之位。”宋清肅皺眉，“且這......四品武將任命，當(dāng)有陛下允準(zhǔn)，這......”

    杜嵩澆過了水，將壺放在一旁，直起身道：“他早已同陛下處討得了口諭，你安心去軍營便是?！彼D了頓，胡須被風(fēng)微微吹起，“至于其中緣由，不過是因?yàn)橘p識二字?！?/br>
    他深深地看了宋清肅片刻，眸中銳光一隱而現(xiàn)，可隨即便又恢復(fù)如常，站在面前的，仍是往常那個(gè)慈祥的老人家。

    杜嵩轉(zhuǎn)過身，復(fù)又俯身去侍弄他的那些花草，眼角揚(yáng)起，嘴里輕輕哼著小調(diào)，歡快而愉悅。

    秋風(fēng)掠過飛揚(yáng)入鬢的眉，淌過高挺的鼻根，宋清肅默然立了半晌，雙手于前相合，俯身行了一個(gè)深深的禮。

    “末將謝過杜大人，容相知遇之恩?！彼⒚C，鏗鏘道，片刻后，轉(zhuǎn)身離去。

    秋日天高云淡，楓葉轉(zhuǎn)紅，院里的菊花爭奇斗艷一盆盆開得正盛，澄澈的天空之下，日光溫暖卻不灼人。杜嵩拾了跟木棍，松動(dòng)著花盆中的泥土。

    “真是好運(yùn)氣，是也不是？”他半瞇了眼，沖著寶貝似的花笑了一聲。

    風(fēng)聲漸起，掃過地上的落葉，一陣沙沙之響傳來，屋外，隱隱有駿馬嘶鳴之聲漸行漸遠(yuǎn)。

    卷曲的金黃色花瓣在風(fēng)中輕輕晃了晃。

    —

    王府。

    “王爺，阿爾丹公主說有要事詢問于您?！笔虖牡溃骸艾F(xiàn)下正在門外候著?！?/br>
    云池正斜靠在美人榻上獨(dú)自下棋，聞言微微一怔，手中執(zhí)著的白子一時(shí)沒拿穩(wěn)，掉落在棋盤上，攪亂了已成勢的棋局。

    “快請?！彼櫜坏迷谝膺@未下完的棋局，正了神色道。

    侍從很快便下去了，云池正襟危坐，手掌心竟微微滲出了一層薄汗，心中竟無端地有幾分緊張。

    片刻后，阿爾丹進(jìn)了屋。

    湖綠色的刺繡宮裝飄進(jìn)，她長發(fā)高挽，露出纖長的脖頸，美眸流轉(zhuǎn)，顧盼生輝。映著日光，眼尾之處點(diǎn)點(diǎn)晶瑩的光閃爍。

    她今日特地上了妝打扮而來。

    意識到這一點(diǎn)，云池心中一喜，手不自覺地攥緊了。

    “見過五王爺。”阿爾丹微一躬身，“此番來是有游園會(huì)之事想同王爺請教一二?！?/br>
    “公主請坐?！痹瞥匮b著肅穆之態(tài)，微一抬手。

    侍女上前給二人端上了茶盞，茶香彌漫，云池略一沉吟，吩咐道：“你們都先下去。”

    屋中下人行禮，安靜地退了出去。

    云池這才按捺不住地起身走至她身前，眼中喜色再也壓抑不住，他有些手足無措地站在她身前，“你還是頭一回親自到我這里來，已快到午時(shí)了，你想吃些什么，我吩咐人去......”

    “我有正事同你說?！卑柕ぽp抿了一口茶，抬眸看向他，神色淡淡，“那件事情你加緊去做，我不想等了?！?/br>
    云池的眸光一瞬便暗了下來，他垂眸盯著她半晌，“你來就是為了說這個(gè)？”

    “不然還能為何？”阿爾丹嗤笑地看了他一眼，從袖中掏出一個(gè)紙包，“這是加倍的藥量，我廢了老大功夫才弄來，西疆特有秘藥，你不必?fù)?dān)心會(huì)有人察覺?！?/br>
    云池眸光落于那紙包之上，沉默了一瞬，“為何忽然這么急？”

    “你五年前便承諾過我?！卑柕だ浜咭宦?，“我這大好的青春耗在你身上，你一日一日地拖下去，還要我等到何時(shí)？”

    見他眸光微暗，似有猶豫之態(tài)，她淡笑了一聲，眉尖挑起，“你不愿了？”

    云池沉默著，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