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邊突然傳來了人訓(xùn)斥的聲音，間歇有一兩聲狗叫。樓天寶一邊忙活一邊說：“外邊訓(xùn)狗的是哪位少爺？”

    米歇爾正在做意式餃子，頭也不抬地說：“公館里沒養(yǎng)狗。那是老爺在訓(xùn)練艾莉絲。”

    樓天寶的手停了。

    訓(xùn)練就訓(xùn)練，為什么會有狗叫？

    她立刻丟下手中的東西，沖到了窗戶邊。

    廚房后門直通后門與庭院，從窗戶看出去，能直接看到最大的空地。

    她看到了什么？

    樓天寶震驚極了。

    原本她以為，李德這混蛋對艾莉絲已經(jīng)夠狠了，沒想到他的父親更讓人作嘔。

    艾莉絲嘴上裝著狗戴的防咬罩，身上只穿著一件舊巴巴的毛衣，正在圖蘭公館的主人威廉老爺腳邊吃力地用手刨地上的骨頭。

    威廉臉上帶著一絲慍怒，他用力拉扯了艾莉絲脖頸上的狗繩：“怎么連挖坑都不會！之前養(yǎng)的邊境牧羊犬比你好多了！你要是在天黑之前挖不出一個半米見方的坑，今晚就別想吃東西了！”

    這么說著，威廉將狗繩拴在了一旁的柱子上，捧著自己的大肚子走回了公館內(nèi)。

    趴在原地的艾莉絲頭發(fā)亂糟糟的，她雙眼無神，盯著地上的土坑發(fā)呆。

    花園里的涂不是普通的軟土，而是需要樓天寶之前使用的鋼鏟才能挖開的硬土，艾莉絲的手那么小那么嫩，哪里挖得動堅如磐石的地面。

    她不吭聲，再次伸手刨坑。

    站在窗戶邊的樓天寶注意到了，她的手指上的鮮血透過了黑黝黝的泥巴，將她的手弄得黏答答的。

    樓天寶剛想沖出去制止，一旁的大理石回廊中便走過去一名女子。

    棕色的頭發(fā)，湖藍(lán)色長裙，看起來很年輕很美。不過，長時間的焦慮讓她消瘦，臉頰上顴骨高聳，看起來有些刻薄。

    女子皺著眉將艾莉絲拉起來，看了看她的手。

    這大概就是蘇珊娜。

    艾莉絲不說話也不抬頭，蘇珊娜便從旁邊拿過了園藝水壺接水，給她沖洗手上的泥巴。她讓艾莉絲坐在石凳上，自己拿了鏟子出來幫她把坑挖好，又拉著她快速進(jìn)屋去了。

    “蘇珊娜小姐還是這么好心。”米歇爾透過縫隙看到了外邊的情景，他說，“還好老爺沒看到，不然又要沖她發(fā)脾氣了。小姐也真是可憐，快三十了，老爺也不讓鎮(zhèn)上的媒人給她介紹鄉(xiāng)紳，之前來提親的年輕男子也都被他打發(fā)走了。”

    看來老爺對家庭的占有欲十分強(qiáng)烈。

    樓天寶轉(zhuǎn)身回來繼續(xù)做飯。她在下廚這件事上做不到特別精美細(xì)致，但總是隨隨便便就能做出味道和品相不算太差的東西，米歇爾在旁看得目瞪口呆，夸獎了好一會兒。

    她幫米歇爾將菜放到了餐車上，這就算做完了。

    布菜是米歇爾的活，樓天寶和其他女傭站在一旁等著就行。

    她默默站到了角落里，學(xué)著其他女傭的樣子等著。

    先來的是馬克斯，他頭發(fā)亂糟糟的，臉上帶著單邊圓片眼鏡。他似乎很忙，坐下來不和人說話也不等待其他家庭成員，對米歇爾招招手，讓他先把自己的飯菜拿上來。

    等他吃了一半，威廉老爺也來了。

    他一眼看到了吃得狼吞虎咽的馬克斯，但不知為何他只是不悅地瞥了一眼，沒有多說什么。

    蘇珊娜很快也來了。

    她對自己的父親說了抱歉，在末尾的一個位置上坐了下來。

    米歇爾沒有為他上菜，馬克斯吃完就把盤子一推，用餐巾抹抹嘴離開了。

    飯桌上很安靜，只有威廉老爺一個人在吃飯。

    威廉吃飯很慢，他吃一會兒就要咀嚼一會兒，眼睛還要東張西望看別人。

    蘇珊娜兩只手放在桌子下，她盯著面前的餐巾，仿佛餐巾是一本很有意思的書，完全不想將頭抬起來。

    威廉看了她兩眼，就把目光收回去了。

    “父親，您不用等我吃飯的”

    這時，門口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男聲。

    伴隨著輕快的足音，李德走入了餐廳。

    他牽著一個身穿洋裝的女孩，正是換好了衣服打理好頭發(fā)的艾莉絲。

    李德心情很好，他拉著艾莉絲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十分熟稔地雙手一抱，將艾莉絲抱到了自己的膝蓋上。

    蘇珊娜聽到了艾莉絲的腳步聲，她立刻將頭抬起，威廉對此見怪不怪，示意米歇爾趕緊給李德上菜。

    李德給自己圍上了圍巾，摸了摸艾莉絲的腦袋。

    接著，他就以環(huán)抱著艾莉絲的姿勢，開始吃晚飯。

    叉子和勺子會繞過艾莉絲的肩膀，進(jìn)入他的嘴里。

    這一頓飯從頭吃到尾，他都沒有往艾莉絲嘴里塞一勺食物。

    樓天寶簡直跟不上這一家人的三觀。

    李德吃得差不多了，他放下勺子稱贊今晚的燉菜：“做得很好，米歇爾，你的廚藝又見進(jìn)步?！?/br>
    米歇爾十分殷勤地說：“我向鎮(zhèn)上的廚師認(rèn)真學(xué)習(xí)了一下。”

    其實(shí)是樓天寶做的。

    蘇珊娜的手在桌面上再三攥緊。

    她看李德吃完了，終于忍不住說：“李德，你給艾莉絲喂一點(diǎn)吧。已經(jīng)八點(diǎn)了，她肯定很餓?！?/br>
    “嗯？”李德用鼻腔回答了一聲，他低頭看了眼懷里瘦瘦小小的艾莉絲，說：“她是娃娃，不會餓的。”

    蘇珊娜皺皺眉。

    角落里的樓天寶也皺皺眉。

    李德嘆了口氣：“唉，你這個人真的是非常無聊。你還不明白？她現(xiàn)在是我的娃娃。就跟你經(jīng)常拿給她玩的那些一樣?！?/br>
    蘇珊娜：“她是人，怎么會是娃娃？你不要這么做。對她身體不好?！?/br>
    一旁的威廉老爺開口說話了。

    “蘇珊娜，別說話了。怎么使用艾莉絲是所有家庭成員自己的權(quán)力，你沒有資格對李德指手畫腳。你不也將她看做‘meimei’了嗎？我都沒說什么。”

    “可是，meimei和娃娃完全不……”

    威廉將手里的勺子丟進(jìn)空盤里，鐵勺撞擊銅盤，發(fā)出“咣當(dāng)”一聲巨響。

    蘇珊娜頓時不說話了，李德則抱著艾莉絲整理她的衣襟，完全不在意另外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