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先反應(yīng)過來，問：“姓巴的有沒有說過它大概值多少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那是不是假的。”李洪曦顫抖地搓著手，嘶啞道：“姓巴的說那個頭盔很有來歷，是苯教大喇嘛頭骨制成的一件法器，早年從西藏流傳出來，我也不知道怎么落到了他手上。他給我看了另一個相似的人骨頭盔流傳到歐洲之后的拍賣紀錄，說那個頭盔里面墊的是軟布，外面鑲嵌鏈接才用一點青銅，而他手里這個骷髏里面支撐的框架和外面鑲嵌的裝飾，用的都是銀子和綠松石，應(yīng)該更加值錢。他平時藏得非常緊，都舍不得拿出來給人看，只有一次喝醉了吹噓才拿給我看過。”

“姓巴的來找你說郜靈帶走了‘大生意’，是不是指他打算把這個頭盔拿出去賣？”孟昭問。

李洪曦咽了口唾沫，搖搖頭：“他總是說打算要賣，還老覺得我認識的老板多，讓我?guī)兔Υ蚵犢I家，但我感覺他其實并不真正想把這個東西出手，就是那么一說而已。”

“為什么？”

“他覺得能升值?！崩詈殛芈冻鲆唤z無可奈何的嘲諷，“而且要賣根本沒有那么容易，雖然說國內(nèi)現(xiàn)在收藏這些東西的人越來越多，但都是人骨念珠、長骨笛子之類的小玩意兒，‘大東西’的需求市場相當(dāng)有限，還不如留著等以后再說。”

步重華透過單面玻璃盯著他灰敗的側(cè)臉，表情不置可否，一言不發(fā)。

廖剛翻了幾張案情材料，有點狐疑：“他把這個東西收得那么緊，郜靈能偷得走？”

“警官，你也是男人，你還不了解男人那點兒事？”李洪曦慘笑一聲：“——這么說吧，我拿自己打個比方：你們能知道姓巴的來找我，一定是我老婆那個賤人聽見了什么，跑來主動告訴你們的，這還不是一個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色字頭上一把刀，為什么自古以來都說女人耽誤事兒，不就是這個道理嗎？”

廖剛一聲冷笑，但沒說什么，孟昭順口嘲道：“你老婆當(dāng)年就不該倒貼嫁給你這么個一窮二白連婚戒都買不起只會甜言蜜語‘對她好’的鳳凰男，不過現(xiàn)在這個話不用提了?！彼掍h一轉(zhuǎn)，問：“姓巴的發(fā)現(xiàn)郜靈跑了，人骨頭盔也不見了，打算怎么解決這件事？”

李洪曦明顯對孟昭更加抵觸，但沒有反駁，只冷笑了一聲：“你連高寶康的存在都知道了，還想不到他打算怎么解決這件事？當(dāng)然是徹底‘解決’了。姓巴的能在那個教里干到那個位置，沒幾分血性可做不到，你看最后那小丫頭不就給弄死了嗎？”

廖剛甩出一張協(xié)查通告照片，指關(guān)節(jié)叩了叩：“高寶康跟你是什么關(guān)系？”

“沒關(guān)系，我怎么可能跟那種低級教眾有關(guān)系?！崩詈殛剜托Φ酶黠@了：“這人沒錢沒本事，也沒什么利用價值，連‘過靈床’的資格都沒有，就是個旁觀架火起哄的。也就是那樣的吊絲才會為一點錢殺人，不然換作誰還愿意？”

——李洪曦這人的劣根性真是骨子里的，都窮途末路到這種地步了，還竭力對“低級教眾”維持著高人一等的優(yōu)越感。

不過這優(yōu)越感沒有維持多久，孟昭挑起眉梢，略微傾身靠近了，似乎感到有點好笑：

“既然沒關(guān)系，為什么你要在郜靈死后去被害人家里，滅她室友的口呢？”

這是李洪曦被抓捕的原因，也是他無可避免的死xue。幾乎在孟昭話音落地的同時，李洪曦雙手連同胳膊都哆嗦起來，顫抖迅速延伸全身，緊接著他像是連最后一寸脊梁骨都被壓斷了似的，陡然一口氣出去癱倒在椅子里，絕望地望著天花板。

“我不是想滅口，我只是害怕那個三陪女知道點什么，但姓巴的已經(jīng)打算收手不再管這事了。”

頓了頓他又無力地道：“因為5月2號之后，高寶康就再也沒回來?！?/br>
步重華輕輕呼出一口氣，在玻璃上留下了一瞬即逝的輕霧。

——果然跟他預(yù)料到的一模一樣，五月二號后跟高寶康失聯(lián)的不僅僅是他爹媽，同時還有買兇的巴老師李洪曦等人。

“沒回來？”廖剛加重語氣問。

“對，高寶康動手前跟姓巴的一直有聯(lián)系。他跟了郜琳琳一段時間，摸清了她上班的地方和現(xiàn)在的住址，但我聽姓巴的話里意思，大概是一直沒找到機會，我也沒什么辦法。直到四月底那幾天姓巴的說最近時機可能來了，此后高寶康一直沒有傳回來消息，直到五月三號那個骷髏殺人的新聞在網(wǎng)上流傳開，姓巴的嚇了一跳，就開始坐立不安。”

“為什么？”

“警官，你覺得為什么？”李洪曦有氣無力冷笑道，“滿世界人都說看見了骷髏，萬一警方受到啟發(fā)開始查骷髏頭怎么辦？再說公布出來的被害人細節(jié)跟姓郜的小丫頭完全不一致，誰知道高寶康是怎么回事？”

——他提到被害人細節(jié)跟郜琳琳不一致，孟昭立刻敏銳地意識到什么，翻出年小萍的照片亮到李洪曦面前：“你不知道她是誰？”

“我不知道，至少我沒見過?！崩詈殛赜^察了一會，搖搖頭：“不過看這個年紀，像是那幫人喜歡的，也許是用來‘過靈床’的小丫頭也說不定?！?/br>
不可能，尸檢結(jié)果顯示年小萍處女膜完整，她不是過靈床的犧牲品。

那她到底為什么會被殺？

孟昭和廖剛兩個人都十分意外，但誰也沒有表露出來。孟昭問：“然后呢？姓巴的認為高寶康有可能帶著人頭跑了？”

“他確實是這么猜測的，但又不敢確定，既怕郜琳琳沒有死，又怕這時候?qū)ふ胰斯穷^盔會引來警方的注意，于是一連幾天都不敢再有任何動作。直到五月九號網(wǎng)上爆出第二具尸體的圖片，他才確認郜琳琳已經(jīng)死了，覺得高寶康肯定是帶著人骨頭盔跑了?！?/br>
“如果骷髏殺人的事沒有滿城風(fēng)雨，姓巴的也不至于被嚇成那樣，但現(xiàn)在人骨頭盔很可能已經(jīng)進入了警方的視線，他就不敢再對郜琳琳那個三陪女室友下手了，甚至希望高寶康帶著人頭跑得越遠越好，一輩子不被警方抓到最好?！崩詈殛仡j然望著審訊室昏暗凝滯的空氣，說：“但問題是他這時候收手，就等于把我放到了非常危險的境地里，畢竟誰也不知道郜琳琳有沒有曾經(jīng)對三陪女說過什么——她可是知道我姓名公司的，要是秘密泄露出去，我不就完了？我沒有其他辦法，只能……只能冒險親自出馬……”

“僅僅因為這個？”孟昭瞇起眼睛，“郜琳琳已經(jīng)死了，而你暫時還沒有進入警方的視線，只是因為擔(dān)心這個你就敢殺人滅口？”

“我沒有想殺人！”李洪曦像被針刺了似的，條件反射尖聲否認。

廖剛和孟昭都盯著他沒說話，訊問室內(nèi)一片死寂。

半晌李洪曦才緊緊閉上眼睛，崩潰地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