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中顯出幾分冷硬來。

“我按照我爸的要求叫她一聲‘媽’，這些年假裝和氣，其實……私底下真沒有怎么對她好過。”聞煜低聲說道，“有時候我看她那么小心翼翼地和我說話，也會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但是我……看見她那張臉，我就沒有辦法接受她?！?/br>
那張臉和他媽真的很像。

那是聞自明無情的罪證。

“方……方阿姨一心喜歡我爸，結(jié)果嫁進(jìn)了這么一戶人家?！甭勳献猿八频男π?，“小寒，我早說了，我不是什么好人……她至今沒生孩子，是當(dāng)初她進(jìn)門的時候，我要求的。”

傅予寒看了他一眼。

“那時候我才初中，脾氣比現(xiàn)在還爛?！甭勳仙钗跉?，“我挺對不起她的，但是……”

對方在開車，傅予寒不好做什么，只能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fā)，權(quán)當(dāng)安慰。

“但我爸也不見得對她就好，除了有錢之外，我猜她這些年過得應(yīng)該挺不開心的。有時候我覺得，她還不如跟我爸離婚算了?！?/br>
“你可以把這些話告訴她?！备涤韬α诵?，“煜哥，你現(xiàn)在會說出真實想法了呀?！?/br>
“……也就在你這兒罷了。”聞煜眼神閃爍，像是臉上掛不住，“跟她我就不知道怎么開口了，我和她……從來沒說過超過三分鐘的話?！?/br>
“總有機會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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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不過是車上的閑談，但令他們沒想到的是，這個“機會”竟然很快就來了。

這天晚自習(xí)下課，兩人并肩往聞煜家走，并在進(jìn)入小區(qū)后迅速拉近了距離，指尖和指尖在冰冷的空氣里淺淺相勾。

說到有趣的事情，傅予寒垂著眼悶聲笑，聞煜湊上去，拉下他脖子上的圍巾，迅速而準(zhǔn)確地親在他的唇角。

一觸即分。

接著兩人回頭，看見了剛剛從樓道里走出來的方婉靜。

三個人同時啞了。

“小煜，你……”方婉靜睜圓了一雙杏眼，滿臉震驚。

聞煜一驚之后，臉色迅速沉了下來。

他看起來很冷靜，但勾著他手的傅予寒知道，他指尖正在微微顫抖。

“煜哥……”

傅予寒近乎無聲地喊了一句，就想把自己的手抽回來。

分離前一秒。

聞煜突然回神，一把握住了他整只手，而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微弱慘白的路燈光下，傅予寒看清他的唇色有些發(fā)白。

他在害怕。

但盡管如此，回握過來的那只手卻捏得很緊，像堅定，也像借力。

“媽，”聞煜重新看向方婉靜，頓了頓，又道，“不……方阿姨?！?/br>
方婉靜一怔。

“你怎么來了？”

“跟阿姨換了班，過來給你燉湯，有事耽誤了一點，所以現(xiàn)在才走?！狈酵耢o始終看著兩個男生交握的手，思緒紛亂，聲音壓得很低，“小煜，你們……”

“就是你看見的這樣?！甭勳险f著抿了下唇，“上去聊聊？”

“……好。”她恍惚地往來時的方向走回去。

第80章

為了讓聞煜回家時就能享受到溫暖,方婉靜下樓前，還貼心地替他開了地暖。

三人進(jìn)屋時,屋子里飄著一股山藥豬骨湯的醇厚氣味,聞得人饑腸轆轆，但現(xiàn)在,沒人有興致去吃。

方婉靜同手同腳地坐到了沙發(fā)上，雙眸沒有聚焦，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兩個大男生牽著手從門外進(jìn)來,站到她面前，目光平直。

“你也不用這么拘謹(jǐn)，”方婉靜倏地回神,神色頓時變得復(fù)雜，“該放書包脫外套就去,我也沒有想要責(zé)怪你。”

她根本沒有立場。

依稀記起剛和聞自明在一起的時候,聞煜還沒發(fā)育，小小一個人，卻穩(wěn)重得不像個孩子。

他會彬彬有禮地在方婉靜到家后主動打招呼,和聞自明結(jié)婚前喊她“阿姨”，婚后就是“媽”，改口改得毫無心理障礙。

一開始方婉靜真被他騙到,以為帶這個孩子會比較容易，后來才發(fā)覺不是——聞煜整個人就像裝在既定框架里的美術(shù)品，連匯報學(xué)校里發(fā)生的事也有固定格式。

今天學(xué)校發(fā)生了（_____）,需要（爸爸/mama）在（____）日（____）點到學(xué)校處理，時長約（____）；

因（____）原因，明日需要交（____）錢，（自己帶去/轉(zhuǎn)賬到賬戶xxx）即可；

除了這兩點之外，他并不因其他事由打擾長輩。

許多年過去，小豆芽進(jìn)入青春期，抽條長個，一晃眼就成了一米八五的大男生，那副仿若“社會精英”的穩(wěn)重樣卻絲毫未變。這些年方婉靜一直很省心，同時也很費心。

那種……費盡心思也走不近他的無力感實在有點沉重。

她總覺得聞煜身上像是缺了什么。

直到此刻，方婉靜抬眼，看著兩個孩子沉默地摘下書包，脫下外套，穿著類似的毛衣手牽手重新站到了她面前，終于一陣恍惚。

她想起來缺什么了，是……煙火氣。

這一刻聞煜輕微晃動的眼底閃過的那一絲不安才終于讓他看起來更像個十八個孩子，而不是在商場上摸爬滾打多年的企業(yè)青年高管。

框架里的美術(shù)品終于從展柜里走了出來。

在心底潛藏多年的疑惑忽然連接到一起，她冷不丁注意到，那個男生身上那件毛衣似乎也是聞煜的。

聞煜這孩子，看上去毫無問題，其實毛病奇多，方婉靜至今只被允許替他打掃衣柜，像什么參考下今天穿什么、添置衣物、臨時借一件外套來披……這些事均不被允許。

可是發(fā)生在這個男孩子身上，一切似乎又很自然。

“你叫……傅予寒，對吧？”她花了一點時間想起這個名字。

“是的，阿姨。”

“你們這樣……”她看著兩人牽著的手，“多久了？”

“沒幾天?！备涤韬f完，朝身邊的聞煜看了一眼，對方垂著眸，似乎在想事，于是他繼續(xù)回答了下去，“不過認(rèn)識兩年半了?！?/br>
“兩年半……剛上高中的時候嗎？”

“對。”

“那時候他不在這個學(xué)校吧，怎么認(rèn)識的？”

“我有幾個初中同學(xué)在一中，跟聞煜同班?！?/br>
“……這樣啊?！狈酵耢o想了想，“我其實不太了解同性戀，你們是……天生的？還是看了什么東西……單純地覺得這樣有意思？”

對于不了解的人，特別是一個長輩來說，方婉靜這樣問已經(jīng)能算盡可能客氣了，傅予寒覺得。

從小到大他見過很多恐同的人，罵一句“變態(tài)”都算是輕的。

然而從進(jìn)門起就始終沒說話的聞煜因為這句問話忽然抬起了眼，眼神冷淡，充滿了敵意與壓抑的怒意：“方阿姨，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