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

因為路上他接到了一個電話。

久違的，來自傅學(xué)成的電話。

他愣了幾秒鐘才接起來：“喂？”

“小寒？”電話那頭的背景音很安靜，傅予寒猜測他可能在辦公室或者家里，傅學(xué)成停頓片刻，問道，“你在外面？”

“嗯?！备涤韬p聲問，“有事嗎？”

“我剛剛跟何……你mama通過電話?！备祵W(xué)成說，“慣例給她打這個月的錢，但是她告訴我說，你已經(jīng)半個多月沒拿家里的錢了？你現(xiàn)在有經(jīng)濟來源嗎？”

傅予寒走到車站站定，看著天邊一抹橙紫相間的晚霞，極美，是他尚且畫不出的顏色。

“算是有吧?！彼肓讼胝f，“我在打工。”

“高三了，好端端的為什么想不開去打工？”聽上去傅學(xué)成很是不滿，“何燕就這么帶孩子的？”

“上次我跑去找你，你不是讓我問她?！备涤韬鏌o表情，“我問了，她不同意我學(xué)畫——但我想學(xué)?！?/br>
“關(guān)于這件事，今天我也和她聊了下。我覺得你mama雖然經(jīng)常無理取鬧，但是這句話說得還是有道理的。”傅學(xué)成說，“小寒，我沒想到你現(xiàn)在成績比初中的時候落下去這么多……這兩年你到底在干什么？現(xiàn)在離高考還有大半年，你把打工的時間拿去補課，應(yīng)該可以上一本的。當初你讀書很不錯不是嗎？”

傅予寒輕蹙了下眉：“那天跟你提起的時候你不還沒反對嗎？”

“我是個尊重孩子想法的家長?！备祵W(xué)成嚴肅地說，“但我沒想到你是因為成績不好才要去學(xué)畫的——小寒，很早以前我就跟你說過，你必須要讓自己有選擇的權(quán)利?！?/br>
“……誰說我是因為成績啊?！?/br>
“你這話沒有說服力?！?/br>
“……”

要等的車終于到了，傅予寒翻了個白眼，給手機換了只手，摸公交卡刷卡。

“爸，反正你也不打算替我出上美術(shù)課的錢?！彼f著就想掛電話，“就別cao心了行么?！?/br>
下班時段，回家的公交車上乘客不少，傅予寒從人群中間鉆過去，站到了后門口。

傅學(xué)成不愧是他爸，聽話音就知道他想干嘛，趕在電話斷掉之前說：“等等?！?/br>
傅予寒決定多給他十秒鐘：“嗯？”

“我剛在和你媽商量，你不拿家里錢，但是還會回家吃飯，以后我每月給她的撫養(yǎng)費一半給她當作伙食費，一半讓你自己拿著花。你覺得怎么樣？”傅學(xué)成想了想，“學(xué)美術(shù)不是不好，但有能力上正經(jīng)大學(xué)為什么非要學(xué)畫畫呢？”

“你們……”傅予寒很費解，“究竟哪里來的自信，覺得我一定能上一本？”

“你當初成績很好不是么？”

“但現(xiàn)在不是當初。”傅予寒決定丑話說在前頭，“你給我錢我不反對，但我會拿去上美術(shù)課?！?/br>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

臺風(fēng)過了，車廂里有些悶熱，傅予寒舉著手機有點累，煩躁一點一點累積。

少年人聽不進勸，何況是這種半強迫式的“勸”。

爸媽越反對他畫畫他就越想繼續(xù)學(xué)下去。

“不說話我就掛了?！彼f。

“錢可以給你?！备祵W(xué)成突然說，“不過爸爸有個條件?！?/br>
“什么？”

“你以后不要去打工，好好念書。美術(shù)生也需要文化課成績吧？你成績要是能上來，志愿就填個普通的專業(yè)，實在不行再考慮美術(shù)。”傅學(xué)成自認很開明，用商量的語氣問，“聽說你跟mama鬧了矛盾，要是不想住家里，爸爸也可以給你在學(xué)校附近找個房子——正好前幾天若煙跟我說這邊離三中太遠，想給向言租一套，你們兄弟倆可以一起住?！?/br>
“……”

傅予寒眨了下眼。

他忽然想到何燕說過的話，臉色便有些古怪：“爸，我之前一直沒問，那個撫養(yǎng)費……你一個月給媽多少錢？”

“怎么了？”傅學(xué)成頓了下，“3000?！?/br>
“一半就是1500?！备涤韬p嗤一聲，“爸，你知道當初我為什么選了跟mama嗎？”

傅學(xué)成沒出聲。

“因為你確實不太了解我?！备涤韬?，“算了吧，我怎么可能跟周向言一起住啊，你真以為我們是兄弟嗎？”

他說著把電話掛了，傅學(xué)成再打來也沒接。

手機靜音收進兜里，眼皮垂下去，長睫投下的陰影讓傅予寒看上去有幾分孤單。

果然是這樣。

之所以當初沒再追著傅學(xué)成要錢，就是猜到了會這樣。

1500就想干涉他的決定，還不如何燕一周給200，至少她不會管傅予寒幾點回家——哦，除了夜不歸宿。

他一直覺得他爸有點想當然，喜歡用自己的想法套在別人身上。如果把這種想當然細細剖析開，就能從中品出幾分隱約的傲慢。

比如說一廂情愿地讓他和周向言以兄弟的身份相處。

……處個屁，說白了那就是個陌生人。別說他，周向言但凡正常點也會覺得這樣別扭。

這種時候，傅予寒就覺得四哥對他真挺不錯的，給他找的活半個月就能湊出一千多，勉強夠他學(xué)畫的開銷。

最重要的是這樣自由，不會有人跑出來數(shù)落他學(xué)畫不好不對。

前人說得有道理，經(jīng)濟獨立真的很重要。

傅予寒想了很多。

車一直向前開著，停停走走，路過聞煜家附近的時候，傅予寒在逐漸降臨的夜幕中看到了那個小區(qū)風(fēng)格獨特的建筑所露出來的一角。

他忽然意識到，這份很不錯的工作好像還得感謝聞煜。

……究竟是從什么時候起他竟然會忘記跟聞煜客氣了呢。

他似乎也想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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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予寒很快聯(lián)系到了那個師大的美術(shù)老師，過上了每周上課一次，剩下的時間去四哥那里蹭地方畫畫的生活。

人在專注于某件事情的時候，時間就會過得飛快。中途傅予寒向聞煜打聽過兩次雍容的事，一次聞煜告訴他人在拘留所里，一次聞煜沒回答，只說到時候他就知道了。

后來傅予寒就沒再問了，主要是他真的有點忙。

不過，再忙他也不會忘記要給楊帆準備生日禮物。

十月除了有國慶長假，對傅予寒來說最重要的意義，就是楊帆要過生日。

“這周六晚上?。　睏罘匾馓袅送砩?1點這種大家都肯定下課了的時間給他打來電話，“我在‘花容宴’訂了一桌，吃個飯咱們?nèi)コ?。高三了時間緊，就辦得簡單點。”

傅予寒沒什么不行的：“嗯，幾點？”

“6點半到！早點吃完早點去玩，晚上早點回家，不耽誤寫作業(yè)?！睏罘俸僖恍?，“成年禮，我訂了個超大號的蛋糕，長得特別酷，你肯定喜歡?！?/br>
“說得好像是為我買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