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用說嗎？自然是右邊那個?！闭f著又喊了一聲，“你等一下。”

    徐婉的心咯噔了一下，她知道那人在喊自己。

    第38章 留足后路

    徐婉知道這個時候越是畏縮便越容易露餡，她用指甲掐了一下手掌心,強(qiáng)迫自己抬起頭來,禮貌道：“您是在叫我嗎？”

    徐婉格外鎮(zhèn)定，神情從容而淡然。那個人愣了一下,眼前的這個女人雖然有一張她格外熟悉的臉,全然是陌生的樣子。

    常遇青見氣氛稍有些尷尬,解圍道：“這兩位是我姐給我那個小外甥女請的鋼琴老師,這位是何婉何老師,這位是方婷方老師。”

    家庭教師和舞女相比，是個體面得多的職業(yè)。不像從前,他們可以摟她抱她，她還只能笑臉相迎。

    那幾個公子哥聽常遇青這么介紹,原本打量的視線收回了些，頗有風(fēng)度地朝她們點了下頭，沒有再說什么。

    徐婉也跟他們點頭示了下意,和方婷離開了。

    待徐婉走遠(yuǎn)了，那幾個公子哥里有人回過神來,興沖沖對剛才說話的梁公子道：“我知道像誰了！楊公館那位詩音小姐！我剛才也覺得眼熟,可怎么都沒想起來！”

    梁公子皺著眉搖了搖頭,“還不是,”他突然想起什么,回過頭問常遇青，“你剛才說她叫什么？”

    常遇青也有些納悶了，不過一個鋼琴老師,他們一個個到底怎么了，“姓何，單字一個婉，溫婉的婉！”

    “不……她應(yīng)該不姓何。”梁公子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道。

    徐婉回到自己房間后還是有些不安，她不知道那位梁公子到底認(rèn)沒有認(rèn)出她。曾經(jīng)的那些記憶，甚至是上輩子的那些回憶都沒有那么好抹去，這程公館她究竟還能待多久？

    好在，那幾位公子哥兒下午便走了，常遇青也好，程太太也好，之后都沒有問她什么。

    令徐婉欣慰的是，愛蘭越來越聽她的話。

    有一天，愛蘭練鋼琴練到一半，突然抬起頭問徐婉：“老師，她們是不是都不喜歡我？”

    從一個孩子口中聽到這種話，徐婉很驚訝，連忙道：“怎么會呢？愛蘭很乖，大家都會越來越喜歡你的。”

    程愛蘭癟了癟嘴，“爸爸總是不回家，mama最近也不跟我說話了?！钡故菒厶m提醒了她，如今仗打完了些日子，程參謀長也該回來了。這程公館冷清得很。徐婉也聽公館中的傭人說起過，從前程參謀長原本納過兩位姨太太到府中，只是沒過多久一個就病逝世，另一個后來也被程太太打發(fā)出去了。

    徐婉笑著安慰愛蘭，“愛蘭，我們練一首曲子給太太聽，你看這樣好不好？”

    程愛蘭十分高興地點頭答應(yīng)了。徐婉忙著教愛蘭彈曲子，方婷正好省了事，只在一旁干看著。是不是笑一下，是皮笑rou不笑的那種笑意。

    從前愛蘭任性不講理，其實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根本就沒有大人教過她道理，她其實什么都懂。

    程愛蘭除了鋼琴課，另外還聘請了國文老師、英文老師，只不過沒有留在程公館里住。從前程愛蘭不怎么聽課，那兩個老師那她沒法子，便也懈怠了。徐婉上完鋼琴課又教了愛蘭識字。

    愛蘭長進(jìn)很大，另外那兩位老師驚喜不已，還特意向程太太表揚(yáng)愛蘭懂事了許多。徐婉就是想讓程太太看到愛蘭的長進(jìn)，平時能多陪陪她。

    那兩位老師表揚(yáng)愛蘭的那天，徐婉就站在愛蘭邊上，程太太那時在客廳喝咖啡，聽到她們表揚(yáng)愛蘭，程太太眉毛一樣，抬起頭笑了一聲，“那太好了，真是辛苦各位老師了。”可她才說完沒多久，笑容便收斂了。

    愛蘭原本以為她mama會表揚(yáng)她，可程太太只顧著用勺子攪拌杯子里的咖啡去了，并沒有看愛蘭。

    徐婉瞧見愛蘭失望，又對程太太說：“愛蘭這陣子練鋼琴也練得很好，她還專門練了一首曲子要彈給太太聽呢。”愛蘭聽徐婉這么說，也一眼希冀地看著程太太。

    程太太看了一眼徐婉，又不可置信地看了愛蘭，“這樣嗎？”不過她又看了眼墻上的掛鐘，“不早了，鄭太太喊了我出門打牌，下回。”說著就起身出門了。

    方婷在一邊一聲不吭，只勾著唇輕輕搖了下頭。

    徐婉感覺到愛蘭牽著她的手緊了一下，練了這么久應(yīng)該很失望。程太太去了鄭公館，程愛蘭那一天都和霜打的茄子一樣。

    徐婉也覺得奇怪，從前愛蘭不聽話時，程太太反而跟她親熱些，一味縱容她，如今卻連聽一首曲子的時間都不給。

    徐婉可憐愛蘭，上去拉愛蘭的手安慰她，“愛蘭，下次太太回來了你再彈給她聽，再說，參謀長也快回官邸了不是嗎？”

    哪知程愛蘭將徐婉的手一把甩開，朝她大聲吼著，“你是個騙子！我爸爸不喜歡我！現(xiàn)在我mama也不喜歡我了！騙子，出去！”說完便嚎啕大哭起來。

    徐婉沒想到愛蘭會發(fā)這么大脾氣，又見她哭得這么傷心，一時愣了一下。她原本是想幫愛蘭的。

    方婷原本在外面準(zhǔn)備走了，聽見爭吵聲又進(jìn)來了，她路過徐婉時用手將她往后推，自己走到愛蘭跟前噓寒問暖：“喲，愛蘭小姐，你是怎么了，怎么哭成這樣了，我來幫你擦擦。”

    “出去！”程愛蘭見徐婉沒走，又吼了一聲。方婷也回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徐婉想了想還是先出去了，愛蘭已經(jīng)改好很多了，她也沒想過什么時候短時間就能完全改變她。只是，徐婉感覺到了方婷的敵意，這種敵意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似乎也不是因為愛蘭。徐婉記得，起先愛蘭不聽話的時候，方婷索性懶得過來了，她的心思并不完全在愛蘭的聲音。

    那是因為是什么呢？

    徐婉在愛蘭的臥室門口等方婷，過了好一會方婷才出來，見徐婉在等她，似乎還有些意外，畢竟她從來都沒有等過徐婉。

    方婷看了徐婉一眼，“你怎么還在這里？”

    “等你一起回去?！毙焱癫⒉幌牒头芥糜忻?。

    “你不用等我，我們也沒有認(rèn)識多久?！狈芥眯α艘幌?，突然看著徐婉問道：“不過，我一直很好奇，你說你是安州一個小鎮(zhèn)上的，怎么會有路易斯這樣的老師。”她前幾天特意拖朋友問了人，那個人曾經(jīng)也是路易斯的學(xué)生。他說從來都誒有聽說過何婉這號人的存在。

    雖然這些天徐婉教教琴時，方婷有在一邊看，徐婉的水平確實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得多，可一個安州小鎮(zhèn)上出生的人，怎么可能會彈鋼琴，還是路易斯的學(xué)生。要知道，能做路易斯的學(xué)生是何等的榮幸。

    “你怎么突然問起這個?！毙焱癫徽婊貞?yīng)她，敷衍過去。

    方婷笑了笑，只道：“其實，也不是我想問的。”

    不是她想問，那還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