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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還不興多吃幾塊? 一鍋酸菜魚端上桌去,梅菜扣rou,紅燒rou,外加一盤子鹵下水,湊了四個葷。蘇毓想著再抄四個素,一桌八道菜就夠了。一家三口吃也吃不了太多,她可不喜歡剩菜剩飯?zhí)焯斐浴?/br> 就在蘇毓琢磨著炒素菜,院子外依稀傳來人聲。 大年三十的,家家戶戶都要放炮竹,聲音一雜只當是聽錯。蘇毓繼續(xù)抄她的菜,徐宴安心地燒他的火。就聽到外頭動靜更大了。擔起了看菜重任在堂屋看菜的徐乘風伸著腦袋往籬笆外頭瞧了好幾眼,邁著小短腿蹬蹬地跑到了灶房。 “爹,”外頭來了一輛馬車,村里人都出來圍著看了,“有馬車停在咱們家門口?!?/br> 蘇毓一愣,與徐宴對視一眼。 徐宴放下了手里的火鉗,拍了拍衣裳上的草木灰站起來。他是真的高,又高又筆直,郎朗如月下松,站在黑洞洞的灶房里,有種他的美貌以燭陋室的恍然。冷不丁站起來,那影子罩住半個灶房。 蘇毓往后退了退,這才注意到門外的天色漸漸暗沉,天快黑了。 “我出去瞧瞧?!?/br> 蘇毓點點頭,很快就將手里的一盤手撕包菜炒好了。 灶下的火還旺盛著,蘇毓速度快,就著這火,很快又炒了一盤和氣菜。所謂的和氣菜,就是大雜燴,這也是蘇毓老家過年的菜色。據(jù)說是過年一家人要和氣生財,用油豆腐絲兒,蘿卜絲兒,胡蘿卜絲兒,白菜幫子切絲兒等等其他一些素的合在一起炒的菜。 味道不好不差,但吃到嘴里口感倒是豐富,也算是不錯的一道素菜了。 她這邊動作快,外頭徐宴提了一盞燈,也不緊不慢地走到院門口。 木籬笆門推開,外頭確實停了一輛馬車。馬車精美奢華,車椽子上還一左一右坐著兩個車把式。車窗的簾子掀起來,一張俊秀的男人臉露出來。冷冰冰的桃花眼,看人時似還帶著濃厚的戾氣。比起徐宴的疏離冷淡,這個是真的從骨子里透露出來的冰冷。 相貌比起徐宴來差了一截,但這番氣度和相貌,也足夠村里人看個稀奇。來人也不是旁人,是兩年前曾與徐宴同窗時受過徐宴恩惠的學友蘇楠修。 蘇楠修這名字,一聽便覺得是書香門第出身的孩子。鄉(xiāng)下人取不出這么文縐縐的名字。但蘇楠修卻并非出身大戶人家,反而日子極為窮困。他跟徐宴一樣,也是年幼失了怙恃,家中亦無兄弟姐妹的。除了一個年老腿瘸的祖父,就孤單單一個人。 不過徐宴比他強些,早早成親,膝下已育有一個極為聰慧的孩子。 蘇家家貧,蘇楠修雖聰慧卻性情孤僻,戾氣很重。雖說文章做得不錯,除了徐宴以外,眾多讀書人里最有天賦的一個。但因著脾氣,在學院里沒甚好友。獨來獨往的,每日下完學便是去茶館接祖父。畢竟一家兩口,就靠著瘸腿的祖父每日去茶館吹拉彈唱掙點口糧錢。 同窗那幾年,蘇楠修的衣裳褲子都是縫了有縫,是同時進學的人里頭唯一一個穿補丁的人。 說徐宴對他有恩,其實也不過是舉手之勞。 兩年前,蘇楠修的瘸腿祖父重病,需要銀兩找大夫吃藥。蘇家那狀況,吃飯都成問題,就別說延醫(yī)用藥的錢了。蘇楠修想找大夫救命,就得借錢。但他在學院人緣不好,平日里就沒人搭理。這會兒出事了,那些本就忌憚甚至嫉妒他文章做得好的同窗,自然就不會慷慨解囊。 那個時候蘇楠修為了十兩銀子,差不多將學院里的同窗都求了一個遍。結果頭都磕爛了,一無所獲。徐宴那時候剛巧抄書拿了十幾兩銀子,順手就都給了他。 蘇楠修拿到銀子以后就帶著瘸腿祖父去求醫(yī)。聽說病拖了太久,重病難治,他的祖父還是過世了。 自那以后,蘇楠修就從學院退學了。典當了屋子,人也消失不見。 沒想到時隔兩年,居然會在自家家門口看到蘇楠修。 徐宴愣了一下:“蘇學友?” 蘇楠修看到徐宴出來,便掀了簾子從馬車上下來。他長腿往地下一邁,馬車周圍看熱鬧的村里人就激動了。本就交頭接耳說著小話,在看到蘇楠修那一身綾羅綢緞,頓時就炸開了鍋。 兩年的變化十分驚人。尤其是十幾歲的年紀,堪稱換了個人。如今的蘇楠修,除了一雙形狀極為漂亮的桃花眼還認得,別處都變得不一樣了。原先蘇楠修雖與徐宴一樣年歲,常年吃不飽穿不暖,又瘦又小。如今下車來,竟然也長到徐宴的耳朵的位置。 “徐學友?!弊兓牟恢故巧戆?,還有通身的氣度。 如今蘇楠修立在雪地里,一身玄色的繡金文錦袍,外罩了一件純白無雜質的雪色大麾。腰桿筆直,玉冠束發(fā),身形精壯且腳下沉穩(wěn)有力。行動間擺脫了幼年時那股渾身是刺的戒備的勁兒,整個人雖還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樣,倒顯得人舒展了許多,“冒昧來訪,切莫見怪?!?/br> 大年三十到訪,確實是冒昧。 但來都來了,總不能將人趕走。 徐宴瞥了眼不知何時圍上來隱約有要問話的婦人姑娘,點了點頭便道:“有話進屋說罷。來的真巧,內子剛將飯菜做好,不介意的話,就一道吃吧?!?/br> 若是別人徐宴必定不提留飯。但蘇楠修不同,蘇家祖父過世以后,想必他就孤身一人了。 果然,徐宴提出來,蘇楠修沒怎么多想就答應了下來。 “你二人去鎮(zhèn)上客棧歇著,多使些銀錢叫客棧掌柜的備些酒菜,”蘇楠修扭頭對車把式交代,“約莫兩個時辰后來接我便是?!?/br> 車把式不敢多言,點頭應諾,而后便驅車離開。 一行人進了院子,徐宴便不好再去灶下燒火。他去灶房與蘇毓簡單地交代了一下便領著人去書房。蘇毓沒料到這個時候還會有人上門,看著已經(jīng)炒好的素菜。想著不若再吊個湯。剛好她在吊罐里煨著豬骨湯,也就是盛起來,吃完多洗幾個碗勺盆子的事兒。 兩人在書房坐下,蘇楠修就將一個木盒子放到了桌子中間,緩緩地推至徐宴的跟前。 徐宴自然知道這里頭是什么,并未伸手打開。 蘇楠修端坐在徐宴對面,就看到徐宴那鴉羽似的眼睫微微抬起,燭臺的光照著他半張極為出色的臉,清透俊美得如崖上花,屋頂雪。心里暗暗比較后,嘆息,徐宴就是徐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動。他依舊如兩年前將掏銀子給他時一樣,無波無瀾。 “這是我一點心意,”蘇楠修道,“兩年前,多謝你伸出援手?!?/br> 徐宴點點頭,也沒有揪著這件事不放,只問了句,他為何這個時候回來。 “家里出了點事,”蘇楠修不愿深談,但也漏了只言片語,“算是件大喜事吧。家中久病不起的長輩高興了,說要派人回來送些銀子給好心人。我正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