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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探花郎 蘇嬴的棺木中所藏唯有一身染血外袍, 看得出質(zhì)地中等,不是什么大富大貴之物,掩埋在黃土之下經(jīng)年日久,已經(jīng)基本腐壞, 惡臭熏人。在長公主的主持下, 他們?nèi)耘f裝回了那身血衣, 扣上棺蓋, 令其入土為安。 下葬以后哭喪團(tuán)隊有了用武之地, 個個掩面失聲嚎啕,哭得天昏地暗,道旁草木盡失顏色, 真是聞?wù)邆囊娬吡鳒I。 元清濯一匹黑馬踏月而歸, 入府解下披風(fēng)扔給一頭霧水似乎要問話但終究沒問出來的橘兮, 徑直入凈室, 不一會兒,里頭便傳來了清晰的水聲。 元清濯仰靠在熱霧氤氳籠罩里的浴桶中, 秀靨顯得有幾分蒼白。 絲絲縷縷的霧氣撲倒面頰上,微微散開,周而復(fù)始, 凝成臉上粒粒如珍珠晶瑩剔透的水露。 “怎么會是空墳?” 她始終想不明白這一點(diǎn)。 在她一開始的設(shè)想里, 或許是蘇公當(dāng)年在梁都還有舊友。舊友雖不敢為蘇家出頭,但冤情得雪以后,出手幫助友人的亡孫料理身后事, 卻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但仔細(xì)一想, 這里卻有很多疑點(diǎn)。 幫助蘇嬴的人,為什么不選一塊相對來說更好的墳地,反而將他草草掩埋在一堆墳?zāi)怪g, 都像是刻意隱藏起來的。 不知道 * 是誰的手筆。 再有,為何除了一身血衣之外,棺槨中別無余物? 就算是衣冠冢,一個人埋進(jìn)去的衣冠也需得有零有整的,最好是干凈整潔的衣冠,在民俗中,如此亡靈到了地府會體面些。 眼下的疑團(tuán),卻是一個接一個的,想破腦筋,傷人得很。 沐浴而出,她扶著桶沿濕漉漉而出,帶起一大片的熱水撲濺在地。她踩著滿是洗澡水的光滑木板地面,提了一身褻衣一件梔花紋翠綠對襟窄袖紗衫,為自己披上,隨后撥開珠簾,越過那道四折的山水花鳥屏風(fēng)。 暮春之夜極是喧鬧,處處蛩鳴蛙聲,一夜春夜過,池中聚起了綠藻浮萍,長勢新鮮喜人。 一覺醒來,早已是日上三竿,橘兮和銀迢來服侍她梳洗時,甲乙丙丁也帶來了外面的消息。 今兒一早春闈揭了榜,陛下欽點(diǎn)的三元正從宮門出,今年的頭名狀元郎又是女子,已經(jīng)十年沒有過這景了。這位高中的女門生今年二十七歲了,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小孩兒還沒斷奶,尚在嗷嗷待哺之際,這位目前就以出色的策論博得了諸位博士學(xué)究的交口稱贊,第一是當(dāng)之無愧。陛下特許她不必跨馬游街,準(zhǔn)允乘車出行,以彰大魏對女子科舉的看重。 元清濯頭痛欲裂,本來也無心看今早的三元游街,但甲全帶回來一個消息,是一份手謄的皇榜。 元清濯一看,好家伙,眼睛都看直了。 頭名,沈勻竹。 次名,張燕隱。 再次,蘇嬴。 “同名同姓?” 元清濯揪起腦袋,問了聲。 甲全搖搖頭:“小人也不知道,但這皇榜上就這么寫的,小人為了湊熱鬧擠過去看到這份皇榜的時候都差點(diǎn)以為借尸還魂了!” “聽說陛下很喜歡蘇嬴的文章?!?/br> “他年紀(jì)也不大,好像才二十出頭,年紀(jì)輕輕的,陛下都說他前途無量?!?/br> 就是不知道人長得俊俏不俊俏,與那位蘇嬴公子相比何如。 這一路上,甲全也在想,應(yīng)該是同名同姓吧,這天底下名字一樣的多了去了,未必有如此之巧,這位蘇嬴就是那個可能沒死成的蘇公子。 …… 蘇嬴跨馬一圈,最后停在了貢院門口,誰知道才下馬,竟撞見一人。他背身負(fù)手久立,似是在等候著誰。 蘇嬴一愣,只見那人猛轉(zhuǎn)過面來,竟是個少年男子,氣韻貴介,眉朗目秀。 “閣下是?” 裴鈺盯著傳說之中的“蘇嬴”,上上下下打量著他,恕他眼拙,并未看出蘇嬴有何與眾不同之處,他冷然道:“跟我去一個地方!” 蘇嬴大吃一驚,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衣襟被他一拽,人朝前一個踉蹌,險些跌出個跟頭。 “你、你這人好無禮!” 他掙扎,拍裴鈺的臂膀、后背,掐他、擰他,但他一介文官,如何抵得過裴鈺的力氣?被如同拎雞崽兒一樣一路扯著朝街市而去。 裴鈺抽出空來,冷冷道:“你就是蘇氏之后?” 那蘇嬴想,自己 * 姓蘇,自己祖祖輩輩都姓蘇啊,這人好生無禮! 文人傲骨一時占據(jù)上風(fēng),他人雖然讓裴鈺抓著十分狼狽,卻奮力挺胸抬頭道:“然也!” “呵,腐儒一個!” 裴鈺瞧他不上,不再盤問,只一路拽著人往敬武長公主府走。 昨日蘇嬴開棺,才證實棺木之中無人,今日,就冒出這么個蘇嬴出來??磥磉@蘇嬴壓根沒死。他辱及公主清白,是潑天狗膽,該抓去給公主磕幾個響頭,在扔到敬事房一刀兩斷了事。 馬車與裴鈺蘇嬴擦身而過,駕車的童子停了一下,朝車中道:“先生,好像是膠東王,他抓著探花郎往公主府去了。” 車中傳來清晰低沉的竹簡合上的聲音,姜偃推開車門,朝外探了一眼,見裴鈺行色匆匆,攢眉:“那人是誰?” “是新科探花,偏巧,是叫蘇嬴?!?/br> “蘇嬴?” 姜偃亦感到有些意外。 “是啊,”鏡熒輕松甩策,馬車徐徐行進(jìn),他壓著唇角道,“昨日,公主殿下在南郊挖出來了蘇嬴的棺槨,發(fā)現(xiàn)里面居然無人,只有一身血衣?!?/br> 姜偃放下扶車窗的右臂,低低地道:“是么?” 鏡熒點(diǎn)頭:“我也覺得事有蹊蹺?!?/br> “不但如此,今天放出皇榜來,今年的探花聽說叫蘇嬴。想是膠東王一時激動,把他當(dāng)成了那位蘇公子。先生,這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可真多啊。” 姜偃半晌沒說話,馬車駛出鬧市,越過朱雀橋到人煙僻靜處,姜偃低沉的聲音才再度響起:“是誰為蘇嬴安葬?我竟不知?!?/br> 鏡熒道:“先生也不是事事都能算到的,這屬實正常。” 姜偃于是不再說話。 裴鈺押解著新科探花,一路大搖大擺地晃到了公主府,叩開門,讓甲乙丙丁去通報,請公主見識一下蘇嬴。 甲乙丙丁八目對望,滿臉寫著疑惑。最后還是甲全拿了個主意,進(jìn)府里通報公主。 須臾以后,長公主從府邸中出來了她,一身淺綠紗衫,步態(tài)風(fēng)流。 那蘇嬴被裴鈺一摜在地,瑟瑟地顫了幾下,兩膝一下就磕在了臺沿上,痛得再也爬不起來了,只能匍匐著拿后腦勺對著長公主。 視線之中出現(xiàn)了一雙云頭繡履,是長公主停在了他的面前。 元清濯居高臨下,俯瞰著這人。 “抬頭?!?/br> 蘇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