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的將，那丫頭多半是畏懼她，縮手縮腳地不敢說，我早就想到了這一點。既然這丫頭的路走不通，不如走別的門路。”

    “你是說——”

    戚蘭若聲音至此一斷，與她目光相碰，意思不言自明。

    她們都想起了同一個人。

    ……

    益陽刺史派來京都的驛使，取走了整個益陽迫切需要的地龍儀。

    臨去之前，驛使磕頭跪謝國師夙夜為公，拯民于水火。如此大恩，全益陽沒齒不忘。

    他走后，長公主在姜偃身后幽幽輕嘆：“這個益陽刺史，一定是個好官?！?/br>
    姜偃沒說什么，手背蜷在唇邊，溢出了一絲咳嗽。

    這幾日跟著他日日熬大夜，元清濯都有幾分吃不消了，何況姜郎身子不好。晚間寒涼，濕氣重，鏡熒會用發(fā)熱的煤屑袋搭在先生腿上助他取暖。 * 由于長公主不大喜歡自己陪著姜偃時有第三個人在場，慢慢地自己就取代了鏡熒。

    幾個大夜熬完，益陽來人取走了地龍儀，總算是可以得空歇息了，但不知為何，心徹底松弛下來了，身體卻依舊處于緊繃狀態(tài)。

    元清濯毫無睡意，她感到姜偃也是一樣的。

    他在朝著夜色的那道楹窗前立了不知道有多久，孑然孤清，形影相吊，看著無端有些凄傷。

    空氣里浮動著清甜晚梨的芬芳，混雜著多種淡淡的微醺草木香，像是青帝潑翻了他的花奩。

    “今夜月色很好?！?/br>
    元清濯想不出什么話來搭訕，又不想在毫無睡意的時候哄他去睡覺。于是搜腸刮肚地想了半晌，才想起不知道在哪本傳奇里見過的，形容月色很好，那就是“心悅你”的意思。

    不知道姜偃能不能聽得出來。

    他回過頭，眸中猶如盛著一泓來自天邊流瀉的銀光，好像星河還沒來得及因為他的轉(zhuǎn)面而從中散去。

    元清濯怔了怔，只聽他道：“公主，夜色晴朗，臣想去觀星，不知公主是否有興?！?/br>
    看星星啊。

    好啊。

    倒是聽說過，國師府里有姜偃親自改善的星象儀，能清晰地觀測到不少星星。

    元清濯對這些不熱衷，不過她皇弟卻喜歡得緊，她耳濡目染的，也知道些皮毛。何況是與姜偃一起看星星，那她幻想的，他從身后托住她腰為她調(diào)試儀器，與她耳鬢廝磨的畫面，終于要來了嗎？

    對此不熱衷的長公主心口忽然熱血沸騰。

    聽泉府的觀星室建在花木深處，那片最高的樓閣，巉然獨出，高聳屹立。不愧是觀星閣，就是有著“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的氣勢。

    自大魏設(shè)立聽泉府以來，欽天監(jiān)就被搶了飯碗，現(xiàn)在的欽天官要觀星，還得可憐巴巴問姜偃借。姜偃這人孤高耿介，話少又不善應(yīng)酬，久而久之，他們窩了一肚子火，不蒸饅頭爭口氣，若非拿著圣旨過來，是再也不找姜偃借觀星閣的了。

    由此可見，姜偃絕對不是大方的人。

    今天他肯把他的觀星閣與她共享，是不是就意味著……

    元清濯這一路上亦步亦趨地跟在提燈的姜偃身后，猝不及防已經(jīng)到了，姜偃停了腳步前去開門，元清濯沒站穩(wěn)，一頭撞在他背上。

    肌膚相碰的那一瞬間，她感覺到姜偃背部的骨骼肌rou驟然縮起，顫抖了幾下，反應(yīng)激烈得令她惶惑，但那之后，他只是停了一瞬，便恍若無事地拎著燈進去。

    觀星閣內(nèi)無人，黑黢黢的，伸手不見五指，但從腳步的回音聽起來這里頭很開闊。

    姜偃在一片黑夜里自如地穿梭，將每一盞燈都點燃。

    鶴頸云紋的十二臺銅燈座，蟠螭探首的旋柱燈，白虎嘯谷鎏金壁燈，數(shù)不勝數(shù)，要點燃它們都要費大力氣，就像是觀星之前進行的虔誠儀式。

    當(dāng)所有燈火被點燃之際，它們煌煌如龍，連成一片，大廳之中，頓時亮 * 若白晝。

    中央是一道環(huán)形蓄水池，內(nèi)置璇璣，正對著閣樓頂部的中空部位，形式與天井相似。大雨時分，雨水灌入閣樓，就順著璇璣儀滾入蓄水池，排向聽泉府的府內(nèi)河，再借地勢流出。

    這構(gòu)造精巧得不像人工所成。

    看來幾代國師都是有點東西的。

    “先生，現(xiàn)在能看到哪顆星辰？”

    她一步跨過環(huán)形蓄水池，跳到了姜偃身邊。

    姜偃手中撥動著璇璣的龍頭位置，大約不必弄得過于復(fù)雜，很快便調(diào)試完畢，元清濯跨上去，跟在姜偃身旁。

    他讓開一步。

    元清濯困惑地走到璇璣龍頭底下，順著鏡孔望去。

    面前呈現(xiàn)出一粒球狀的暗紅色星星，在無邊的夜色之中，猶如滄海一粟靜靜地漂浮。

    “先生，真的有！看得好清楚！”

    元清濯是第一次這么近距離地接觸到星星，看得手舞足蹈，一會兒看星星，一會兒看姜偃，看星星的時候比較多，她發(fā)出一聲聲的驚嘆。

    “好神奇啊，平日里用眼睛只能看到沙礫一樣的小點點，看起來離我們那么遠……”

    姜偃不遠不近地停在她身旁。

    他看著高興夸張得像個好奇的頑童一樣的公主。她的興奮從她肢體的每一處細節(jié)都能感知到。

    不知道，離觀星這樣的事如此遙遠，高高在上的公主，也會喜歡看星星么。

    以前，他只是一個人守著這臺冰冷的璇璣。

    公主太過興奮，不小心動了一下璇璣，那粒紅色的星便看不見了。她驚訝萬分，又懊惱無比，求助似的眨著清溪般的眼睛朝姜偃：“先生，它不見了，你幫我看看?！?/br>
    姜偃“嗯”了聲，那嗓音像是從胸腔發(fā)出的，低沉性感無比。

    長公主心動地退避一邊，看他調(diào)試，忍不住問道：“咱們剛剛看的，是哪一顆星?。俊?/br>
    “是熒惑?！?/br>
    姜偃調(diào)著龍頭，慢慢撥回原位。

    元清濯了然地點頭，重新觀測起那顆熒惑，熒惑通體散發(fā)紅光，象征不祥，若徘徊在心宿附近，二者爭輝，就是大兇的“熒惑守心”征兆，通常不是皇帝被宰，就是宰相被殺。以前欽天監(jiān)觀星，就會格外注意熒惑與心宿的動向。

    可是靜靜地望著這顆遙遠的星，卻又會覺著，它和地面上的人們有什么關(guān)系呢？就算它身體帶火，也燒不著這里啊。

    “先生，為何要給我看這顆不吉利的大火星……”

    她不是很明白。

    身后響起姜偃近在咫尺的悅耳嗓音，勾得人心癢難耐，猶如蛛絲撩搔。

    “熒惑在我看來，也只是一顆普通的星辰罷了。世人謂之大火，其實它本身并不帶火，當(dāng)它與心宿在天空徘徊輝映，是萬物運轉(zhuǎn)的自然規(guī)律，無法主宰人間帝王事。星星永是人認知萬物的啟蒙，是指引著前路的燈，不是劊子手，更不是不祥征兆?！?/br>
    “可你不就是專門搞這一套的神……”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