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明鸞走了進去，她沒來得及抬頭看殷衢一眼，就這樣跪了下來：“長樂死罪，懇請皇兄收回鎮(zhèn)國封號與所有賞賜?！?/br>
    上面久久沒有言語。

    似乎過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殷衢的聲音響起，讓人聽不出有任何波動：“長樂何罪之有？”

    昨夜任人擺弄的殷衢仿佛是殷明鸞臆想出來的，殷明鸞聽見上面冷冰冰的聲音，開始覺得委屈。

    殷明鸞吸了一口氣，沉靜說道：“我……我非為世宗與李貴太妃之女，我……是個假公主。長樂深知愧對皇兄，愧對祖宗，自請離宮，望皇兄念在昔日之情，成全?！?/br>
    良久，頭頂上殷衢的聲音略有遲疑地問：“那……顧家的一切，你父母如今在何處，你可知曉？”

    殷明鸞不知殷衢為何沒有在意她的身世之謎，反而關(guān)注顧家，她只能回答道：“兄長，顧家兄長曾經(jīng)說過，我親生父母是在我很小時候，因病去世的?！?/br>
    許久，上面沒有說話。

    殷衢松了一口氣。

    “長樂、真是不聰明。”

    殷明鸞惶惶之中聽見了來自頭頂?shù)囊宦曒p笑。

    是嘲笑。

    她還跪著，卻被擁進了殷衢地懷里，是殷衢半跪了下來。

    一段冷冽的龍涎香從干燥的織物中透了出來。

    殷明鸞睜著眼睛，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她情不自禁想要回抱過去，舉起手，卻只是揪住了殷衢的衣角。

    揪得很緊。

    “自請離宮？”

    “是?！币竺鼷[的聲音細若蚊蚋，但是她有些放心下來，看來皇兄并沒有生氣。

    “不，朕在宮中為你留著位置，雖然暫時被鳩占鵲巢，但，你要耐心等一會兒?！?/br>
    殷明鸞開始聽不懂了：“什么意思？什么位置？”

    殷明鸞被放開了，她依舊怔怔地坐在地上。

    殷衢已經(jīng)回到書案前，拿起一本折子看，順便撩起眼皮看她一眼。

    “地下冷，起來?！?/br>
    殷明鸞慌忙整理了衣裳，站了起來。

    她小心試探問道：“皇兄，不處置我？”

    殷衢發(fā)現(xiàn)他將折子拿倒了，他不動聲色將折子合上，說道：“朕說過，宮中有你的位置，你不能走?！?/br>
    “這是什么意思？”殷明鸞不解問道。

    “朕要你……”殷衢話說了一半，卻頓住不說。

    他將手指一根根收緊，白玉扳指膈在手心，他緩緩道：“你去吧?！?/br>
    這是逐客令了。

    殷明鸞心中一下子涌出了大喜大悲后的一種茫然，她似乎應(yīng)該是松了一口氣，只是她對目前的狀況感到愣愣的，有些虛幻之感。

    這就是這么多天來，她夙夜憂心的事情嗎？

    就這樣解決了？

    她怔怔地站起來，歪歪扭扭對著殷衢行禮告退，離開前忽然又想起一個要命的事情。

    “昨夜，我飲了酒，似乎冒犯了皇兄，記不太真切了。”

    殷衢放下手中的折子，感到昨夜醉酒后的頭疼涌上來，他擰著眉頭緩緩發(fā)問：“昨晚、怎么了？”

    殷明鸞認真看殷衢，他眼中的疑惑不似作偽，她大喘一口氣，心中默念老天眷顧，她露出一絲笑，說道：“只記得好像冒犯了皇兄，細想又不記得了?！?/br>
    殷明鸞害怕殷衢細問，忙行禮告退。

    她站在乾清宮門外，怔怔了許久，思緒因為太過雜亂，她一時間竟然是什么都沒想。

    她往乾清宮外走，一不留神，差點撞到人，抬頭一看，是衛(wèi)陵。

    她忙說：“見諒，我不是故意往你這兒撞的?！?/br>
    衛(wèi)陵道：“我卻是專門在這里等你。”

    殷明鸞問道：“怎么了？”

    衛(wèi)陵說道：“貴太妃娘娘病重，她……催著讓我和你快快定下?！?/br>
    第47章 雪時晴   ……

    李貴太妃又病了。

    靈覺寺小禪院里飄著濃重的藥香, 殷明鸞推門進去，屋子里厚重的帷幔隔絕了風(fēng)吹，床榻上設(shè)著的枕屏還沒撤走。

    李貴太妃臥在床榻上, 面色慘白，卻依舊是笑著的：“只怕是不好了?！?/br>
    殷明鸞走上前去，跪坐在地上, 握住李貴太妃的手, 眼眶紅紅：“母妃說胡話，我特意尋到的王陵朗，一定能讓母妃早日康復(fù)。”

    李貴太妃嘆了一口氣, 看著殷明鸞和衛(wèi)陵, 說道：“明鸞，母妃現(xiàn)在唯一的牽掛就是你們二人?！?/br>
    她費力地一手牽住殷明鸞，一手牽住衛(wèi)陵，直到他們兩人的手合到一起。

    李貴太妃看著殷明鸞，說道：“明鸞, 答應(yīng)母妃好嗎？”

    殷明鸞卻沉默了。

    過了許久，殷明鸞在李貴太妃溫柔的目光下開了口：“母妃，我……”

    衛(wèi)陵突然出聲道：“娘娘, 讓我同公主私下談?wù)劙??！?/br>
    殷明鸞被衛(wèi)陵拉出了屋子, 衛(wèi)陵往前走了幾步, 踩著干枯的樹枝，吱吱作響, 殷明鸞感覺到了他的一股煩躁之意。

    衛(wèi)陵轉(zhuǎn)身發(fā)問：“你心中已經(jīng)有了決定？”

    殷明鸞愕然看著他，覺得衛(wèi)陵的直覺實在靈敏。

    她已經(jīng)決定了，不需要為了躲開什么而去嫁人。

    前世她是在殷衢離宮的時候被趕出宮去的，如今黃河決堤一事已經(jīng)了結(jié), 皇兄也已經(jīng)知曉了她的身份，前世的劫難，她已經(jīng)破了。

    今生，不如就安然無恙老死在深宮中，作為meimei遙望著皇兄，也足夠了。

    衛(wèi)陵問道：“之前你還在猶豫，為什么現(xiàn)在變了？”

    殷明鸞緩緩開口：“因為，皇兄已經(jīng)知道了我的身份?！?/br>
    衛(wèi)陵一愣，然后牽起唇角一笑：“所以，你嫁我或不嫁我，根本與我無關(guān)是不是？”

    殷明鸞無言以對。

    她覺得衛(wèi)陵似乎生氣了，但是下一瞬間她覺得自己想錯了。

    衛(wèi)陵只是開始妥當(dāng)?shù)爻鲋\劃策：“娘娘病重，在她病好之前，你我不如做一場戲，讓她安心養(yǎng)病。不用多做什么，只說你答應(yīng)，然后拖到她病好，我們就散。”

    似乎他只是關(guān)心李貴太妃地病情一般。

    殷明鸞凝眉想了一想：“病好之前，只我們兩人做戲，千萬不要讓長輩輕易訂盟?！?/br>
    若扯上長輩，一下子來個上門定親，那就無路可退了。

    衛(wèi)陵嗤笑：“你以為我稀罕?！?/br>
    被這樣刺了一通，殷明鸞沒有生氣反而笑了，是她錯解了衛(wèi)陵的意思，衛(wèi)陵對她根本就沒有意思。

    殷明鸞笑：“不稀罕最好。”

    就這樣簡簡單單的多好。

    ***

    張福山靜悄悄來到殿中，一邊為殷衢細細研墨，一邊偷覷著殷衢的表情說道：“公主出去后，碰見了衛(wèi)將軍。”

    殷衢鎖了眉頭，似是有些不喜，應(yīng)了一聲：“嗯?！?/br>
    衛(wèi)陵與殷明鸞，實則是沒有可能的，他不必這樣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