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芥彌微微抬起右手，從后方護著看上去就歪歪斜斜好像馬上要摔倒的許牧心：“什么是軍|隊效應嗎？”

“嘿嘿，我自創(chuàng)的詞，”許牧心賤賤地笑了兩聲，“就是精準招募每一個直男，讓隊伍變成欲求不滿的荷爾蒙聚集地。這種對求偶的需求會讓隊伍變得更加有戰(zhàn)斗力的嘿嘿嘿?！?/br>
“我們學校脫單情況？還行吧，畢竟學校是要分配專屬哨兵向導的?！贝鹘鎻浱ь^想了想，解釋道，“就是一對一的性質，專屬向導對哨兵進行一對一輔助的那種?！?/br>
“等下，還有這么好的事？這不就是學校給分配對象嗎？！”許牧心夸張地張大嘴，“我的媽呀學校欠我一個男朋友！啊……不過這種分配對象看性向嗎？如果給我分配一個姑娘，我就只能做她忠心的gay蜜了，豈不是很尷尬?！?/br>
戴芥彌摸了摸鼻子，好像有點害羞：“這我不大清楚，我還沒到年齡呢。而且這種分配基本就是婚姻了，所以一般來講我們不會在分配對象之前談戀愛?！?/br>
“這樣想想也不是很好了，這不是包辦婚姻嗎？不是吧自由戀愛都不允許！”許牧心對此似乎十分在意，他猛地轉過身朝向戴芥彌。但不巧的是，他所站立的地方生長著一團陳年青苔，滑膩濕黏，許牧心的平衡性還不太好，他一個后仰就要摔到地上。戴芥彌這時候反應特別迅速，他伸手一撈，精準地摟住了許牧心的腰，伸手一帶，就把他帶進了自己的懷里。許牧心被這一頓流暢的cao作震驚了，他恍恍惚惚地直起身，下意識回抱，仰頭，把下巴擱在了戴芥彌的肩膀上。

戴芥彌偏了偏頭，像是意外地，把自己的嘴唇貼在許牧心的耳垂上，吻了一下。

“所以我不能和你談戀愛?！彼钌畹匚艘豢跉?，握著許牧心的肩膀把他推開，“你……不要再來找我了。”

許牧心像是聽不懂漢語一樣，愣愣地問：“你說什么？”

“我說，我們不能在一起。”

“你說什么？”

“我們不能在一起。”

過了好久，許牧心像是終于找回了魂魄，眨巴眨巴眼睛。然后，毫無過渡得，他暴怒了：

“我不能接受?；橐龇ǖ耐曰橐鲂薷牟莅敢呀?jīng)通過10年了，而且法律并沒有規(guī)定說哨兵和普通人不能結婚?！痹S牧心看似鎮(zhèn)定地站在戴芥彌面前，顫抖的嘴角卻暴露了內(nèi)心，“你剛剛還親了我耳垂，現(xiàn)在卻說不喜歡我，你騙誰呢。”

“對不起。”戴芥彌只是低著頭。

“我可以接受你不喜歡我所以拒絕我，但是我們兩情相悅，為什么要停下來？！”

“沒有……”

“戴芥彌你喜歡我。”許牧心突然逼近，把比他高了半個頭的戴芥彌逼到湖邊的樹旁，“我已經(jīng)申請了轉方向，從下學期開始我會到你們學校來讀書。戴芥彌，你不要想著隨隨便便就把我打發(fā)了?！?/br>
許牧心轉身走了。戴芥彌等著他走遠，脫力般的靠到樹干上.

6

漸漸地，許牧心意識到，他的導師是對的。

他在生命里的前24年順風順水，家庭美滿童年幸福，即使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高考，他也是十分順利地考上了自己的第一志愿，甚至還拿了一點獎學金。他也對自己有過很多懷疑，但是在智商方面，至少在同齡人中看，雖說不是最頂尖的那一兩個，也絕對算得上是一流水平。

然而現(xiàn)在，在他在特殊能力專門醫(yī)院實習了兩個月之后，他覺得他遇到了根本無法逾越的障礙。

許牧心很清楚他現(xiàn)在是在拼命學習別人習以為常的思維模式，所以困難是在所難免的。但是他在此之前從未意識到自己和哨兵向導的會有那么大的差異。這當然說得通，理由是相當合理的，硬件決定軟件，盲人無法理解正常人的苦與樂，聽力殘障者不能懂音樂家對環(huán)境安靜的追求。許牧心十分懇切地覺得自己就是瞎子聾子啞巴，喪失了一切與外部信息的交流能力，隔絕在全黑的玻璃墻內(nèi)，困苦而無助，對手上所有事情都覺得難以處理。

即使他只是在處理一個十分常規(guī)的與正常人無異的燒傷包扎。

這兩個月里，出現(xiàn)在許牧心腦海中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你和他們不一樣。試想一下，你在寢室里說去看電影吧，向導室友A說有點吵，你說不吵的這是個不錯的電影院，向導室友B說電影院總是很吵，然后他們對視一眼，你想whatthefuck你想去看的是復古默片；跟著哨兵朋友C出去自習，剛進圖書館他就捂著鼻子退了出來，驚恐地跑掉了，把你一個人丟在圖書館門口，你探頭進去，看見里面有兩個小jiejie有說有笑，其中一個小jiejie抬頭挑釁地瞥了你一眼，你想ohmygod所以你還能不能進去借書。

戴芥彌已經(jīng)很久沒有理過他了，微信不回電話不接短信不回，走投無路的時候許牧心開始給他發(fā)郵件，每封郵件都是已讀，但是從來沒有回復過。許牧心也收到過戴芥彌的回執(zhí)，干巴巴的一條“郵件已被召回”，召回了什么又為什么被召回，許牧心抓耳撓腮想不出答案，只能用更多的郵件壘。

到后期，壓力過大，許牧心開始失眠，睡不著就爬起來翻看哨兵向導生理學，把問題一個一個記錄下來，準備第二天轟炸學霸室友。失眠的結果就是白天的困倦，上下眼皮就像戀愛了一樣緊貼不放，思維是一片混沌，本就應該集中思維處理的全新的人際交往與信息攝取方式更是變得一團糟。

夜深人靜的時候，許牧心總是在想自己為什么要轉方向，原來的普外雖然累但是是在可控范圍之內(nèi)，現(xiàn)在生活學習全然脫軌，自己無頭蒼蠅似的四處碰壁，感覺上總覺得得不償失。這種時候許牧心只能給戴芥彌寫信，有時候寫電子郵件有時候寫紙質信，郵件就發(fā)出去，紙質信就存放在自己床下的巨大的儲物柜里。有時候許牧心覺得戴芥彌已經(jīng)不是自己的男神和潛在戀愛對象了，他成了一個象征，可望而不可即，可遇而不可求，向他述諸愛意與思念，只是給自己痛苦而瘋狂的生活留一個念想。

可是痛苦是痛苦，快樂也是真的快樂。許牧心沒有說錯，他正在經(jīng)歷的像是強行拓寬任督二脈的疼痛，每痛一次，就會通一份。怕什么真理無窮，進一寸有進一寸的歡喜，轟然而來的新事物帶來的是真實的喜悅，茫然是茫然，五彩斑斕也確實是五彩斑斕。

有一個深夜里，許牧心的室友都走了，他爬到窗邊，坐在了窗臺上，雙腿一晃一晃地在看月亮。夜空萬里無云，許牧心抬頭，看見天上一輪彎月如刀，月牙上陰影明滅，又看地上涼月如水，水中藻荇交橫，微風徐來，他聞到了梔子花的幽香。

門口突然傳來敲門聲。

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