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總編這個老狐貍，雖然也明白，自己被宋京京給繞進去了，但不得不說，經(jīng)過她幾番轉(zhuǎn)折，他確實對她的作品更加感興趣，更加有信心了。

    余總編想了想道：“這樣吧，請您二位先在這里喝茶稍等，我們內(nèi)部再開一個會議可以嗎？”

    宋京京一聽就知道這事兒有門，便優(yōu)雅大方道：“請便?！?/br>
    出版社的人換了一個地方開內(nèi)部會議，市報的李編輯這才姍姍來遲。

    出乎宋京京的意料，她本以為能欣賞她不同于這個時代畫風(fēng)的，應(yīng)該是個容易接受新事物的年輕人……

    萬萬沒想到，李編輯已經(jīng)是位鶴發(fā)老人，戴著眼鏡，面目慈祥，左腳有點跛，脊背卻挺得筆直。

    他還不知道這里之前已經(jīng)有過一場談判，和宋京京二人互相自我介紹后，還說：“也是趕巧了，這邊前兩天接了個自費出版的大活兒，有點忙，咱們等約定時間到了，再去叫人?！?/br>
    宋京京噗嗤樂了，這才跟李編輯說了剛才發(fā)生的事情。

    李編輯聽完連連點頭，“不錯不錯，他們肯定要重新評估你的作品價值的。我果然沒看錯你這個小同志啊，竟然不聲不響畫了個大受歡迎的作品?！?/br>
    他話音還未完全落下，宋京京倏地站了起來，給他鞠了一躬。

    李編輯都懵了，連忙站起來阻止，“怎么了這是？”

    宋京京看著他，誠懇地說：“李編輯，我能有今天，離不開您當(dāng)初的啟發(fā)和鼓勵，而且明明我的畫不能在市報刊登，您還一直幫我尋找出路，您真是個好人！”

    李編輯不在意地擺擺手，“這有什么？我就是看你有天分、有才情，所以才愿意動一動這把老骨頭的，我可不是會隨便看好一個人的。”

    “謝謝您，”宋京京鼻子微酸，“要是您不介意，我尊稱您一句李老師吧？”

    “行！”李編輯爽快道，“好久沒人這么叫我了，還挺懷念?！?/br>
    說著，他看了看陸懷瑜，又看了看她，感慨道：“你是軍屬，挺好?！?/br>
    大有種‘看到這里我就放心了’的意思。

    宋京京莫名覺得奇怪，但李編輯已經(jīng)問起她的最新創(chuàng)作，十分感興趣的樣子，她便按下怪異感，把她來出版社準(zhǔn)備的東西都拿給他看了。

    當(dāng)看到的兩幅畫時，他一雙老眼頓時明亮起來，“不錯、不錯，果然是個好苗子，這老徐眼光跟我一樣好?！?/br>
    宋京京：“……”這話，有點耳熟？

    她忍不住問，“李老師認(rèn)識徐編和肖部長嗎？”

    李編輯：“認(rèn)識啊，經(jīng)常互相交流學(xué)習(xí)?！?/br>
    陸懷瑜聞言，眸光微閃，意識到什么。

    宋京京卻完全沒覺出其中深意，“那可真是太巧了，我在部隊的時候，肖部長還讓我跟徐編輯通過電話呢?！?/br>
    “是嗎，那小子跟你說什么了？”

    “他說……”

    宋京京跟李編輯聊了起來，陸懷瑜在一旁默默地幫兩人倒茶。

    半個小時過去，出版社的人總算回來了。

    結(jié)果余總編一進會客室，立刻就驚呼了一聲：“李老！您怎么親自過來了？！”

    宋京京一怔。

    接著就看到，余總編一個勁兒地問候李編輯的近況，還有他的腿傷，其中蘊含著痛惜、感嘆和關(guān)心，看得宋京京一頭霧水。

    最后李編輯嘆道：“更難的日子也捱過去了，今年不算最苦的，我這不也挺過來了嗎？”

    宋京京黑人問號臉，悄聲問陸懷瑜：“你知道他們在說什么嗎？”

    陸懷瑜臉色微沉：“李老應(yīng)該是受到今年‘批林批孔’活動的波及了?！?/br>
    批什么什么？宋京京表示完全沒聽說過，陸懷瑜就簡單跟她解釋了一下，最后總結(jié)：“文人不易啊！”

    宋京京聽得心有戚戚焉，她知道，兩年后那個集團會倒塌，也知道，在那之前，還有一段最黑暗的‘黎明之前’，可她還是第一次感覺黑暗這樣近……

    宋京京縮了縮肩膀：“你說，我是不是應(yīng)該，先茍且過這一段再說？”

    陸懷瑜彈了下她的額頭，“有肖部長把關(guān)，別慫?！?/br>
    “好了，別談那些糟心事了?！崩罹庉嫷溃骸皠e讓小宋同志等急了?！?/br>
    宋京京忙擺手，“沒事我不急，李老師你們慢慢聊。”

    余總編驚訝地看了她一眼，“李老，這是……”

    李編輯：“沒有，隨便稱呼，我跟小宋同志也是第一次見面?！?/br>
    眾人終于坐下來，談宋京京的了，劉主編說：“宋同志，是這樣的，我們出版社同意公費幫你出版，首印兩千本，收益我們?nèi)叻殖扇绾?？?/br>
    宋京京看了看陸懷瑜，又看了看李編輯，這個嘛……她不知道市場價??？

    劉主編：“你不會嫌少吧？我們平時給人公費出版，都是五五分的。”

    李編輯人狠話不多：“她八你們二，這事兒就成了。小宋回去再把稿子精修一遍，虧不了你們的?！?/br>
    劉主編還想說什么，余總編就拍板了，“行，那就聽李老的！”

    宋京京：⊙０⊙?。?！

    在宋京京的堅持下，雙方簽了協(xié)議，說明授權(quán)給碧海出版社出版發(fā)售，并且特意說明版權(quán)不買斷，如果再版，還得再談分成。

    合作談完，宋京京悄聲問陸懷瑜：“要不要請他們吃飯？”

    雖然她沒經(jīng)驗，不過電視上不都是這么演的，那些社會精英談完合作，占便宜的那一方都要請對方吃飯的？

    陸懷瑜忍不住又想敲敲她的小腦袋，但礙于人多，只淡淡搖了搖頭。

    兩人和李編輯從出版社出來，陸懷瑜卻主動提出：“李老師，中午一起吃個飯吧？”

    李編輯樂呵呵地擺手拒絕，“不用不用，我還要回去上班呢，這車是你的？送我一程唄?！?/br>
    “行。”三人上了車，又按著李編輯指的路，很快到了市報社樓下。

    宋京京拿出早就準(zhǔn)備給李編輯的禮物，一支鋼筆和一壇子椰子油，鋼筆是英雄牌的，她看李編輯的鋼筆字寫得很好，就想到了這樣禮物，聊表一點謝意。

    李編輯卻不肯收，“怕了怕了，我老頭子愿意交你這個小朋友，咱們不整這些?！?/br>
    宋京京求助地看向陸懷瑜，送禮物這事兒，被拒絕該怎么辦？

    陸懷瑜道：“收起來吧，聽李老師的話。”

    李編輯笑著點點頭，又跟宋京京說了句 ‘常聯(lián)系’，就下車頭也不回地走了。

    宋京京還有點懵，“我怎么覺得，李老師有點……有點……”

    看她半天都想不出形容詞，陸懷瑜邊發(fā)動車子，邊笑問：“有點神秘？有點故事？”

    “對對對！你也覺得?。俊?/br>
    陸懷瑜：“好奇的話，你下次寫信直接問他唄，他不是讓你‘常聯(lián)系’？或者我?guī)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