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側(cè)的指節(jié)，像胸腔里皺縮的心臟，不可抑制地想蜷縮起來，卻強(qiáng)迫自己仿若未聞，依舊漠然地盯著那個(gè)跳動(dòng)的紅點(diǎn)。

    他不能回頭。

    空氣靜默了許久，那機(jī)器才傳出陰戾不甘的笑：“阿瑜，讓這個(gè)女人走。”

    簡珩強(qiáng)迫自己不能攥緊，僵垂在身側(cè)的指節(jié)，終于幾不可見地微動(dòng)了一瞬。

    晏懷用眼神示意，兩名雇傭者上前，把洛橙拉起來。

    “捆著她，帶她出去?！焙嗙駴]回頭，仿佛從他起身不再看她開始，她就同他不再有任何關(guān)系。

    “簡珩！”洛橙怔然，激烈地掙扎，不知道還能有什么辦法改變現(xiàn)狀，啞聲喝道，“你到底有什么資格，一次次的安排我的人生？！”

    “讓我回來的是你，千方百計(jì)要我想起來的也是你，”洛橙不知道，原來自己的聲音也能有那么粗嘎難聽的時(shí)候，甚至不知道，她被哭聲嗆咳得破散，被那團(tuán)哽痛堵在喉間的斷句，他能不能聽懂，“你現(xiàn)在又憑什么叫我走，憑什么叫我忘記……”

    “去吧，阿橙?！毖劭魺釥C得仿佛要把人灼傷，男人即便再不忍，卻依舊沒回頭，彎了彎唇角，笑意譏誚般，啞聲同她說，“反正有那么多人愛你?！?/br>
    此刻我終于慶幸有那么多人愛你，慶幸我從來都不是被你偏愛的例外，慶幸我……從來都是那個(gè)可有可無的失敗者。

    “沒有！”簡珩不愿轉(zhuǎn)身再看她一眼，眼里肆意滾落的熱意也讓洛橙看不清他，卻還是極力看向他的方向，失聲一般同他說，“沒有的簡珩……”

    “我不是洛秉文的女兒，當(dāng)年那場車禍也的確不是意外，是我媽要……”洛橙閉上眼睛，啞聲道，“拉著我一起死……”

    那是連我自己都想放棄，想遺忘的自己。唯一記了那么久，無論我變成什么樣，都不會(huì)把我忘記放棄的……只有你。

    男人脊背僵住。

    他到底是做了些什么，要把這些年自己的不甘，強(qiáng)加在她身上。

    胸腔里的裂痛沖撞著他，哪怕再想對她懺悔，再想好好抱著她溫言安慰，卻終究不敢再回頭。

    “還沒看夠戲？”簡珩偏頭，冷聲同歪著腦袋笑看洛橙的晏懷說。

    晏懷笑了笑，示意那幾個(gè)雇傭者把洛橙帶走。

    阿橙，別怕，再忘記一次吧。連同我一起，永遠(yuǎn)不要再記起。簡珩閉上眼睛，無望地同自己說。

    只是，他這么狠心，不知道死了還有沒有機(jī)會(huì)跟在她身邊，再看她一眼……

    幾個(gè)男人制著她，強(qiáng)硬地把她往外拖拽。

    “簡珩……”洛橙頹然地喊他，不知道還有什么辦法，可以叫他改變心意。

    她知道，自己只是引著簡珩上勾的餌，是獵人栓在陷進(jìn)口吸引兇獸的折腿的兔子，所以這些人，完全不怕她知道自己身處何處，也不怕她記得他們的臉。

    也就是說……或許簡澤恩要的，從來都是簡珩的命。

    她或許該說些恨他怨他怪他的話，好叫他放棄拿自己來替換她。

    或許她說出那些同以前一樣傷他的話，叫他瘋子，說自己從來都不愛他，他就能讓自己留下來。

    卻又極度厭惡到此刻，還在拿這些揣度他的自己。

    洛橙不知道，這樣有沒有用。

    只是她又怕，怕萬一這個(gè)世界從來沒有奇跡，怕所謂的善惡有報(bào)從來都是自欺欺人，那她真的要在這最后的世界里，讓他帶著這些話離開嗎？

    腦袋早就像經(jīng)歷過爆.炸一樣鈍痛，無數(shù)零散的記憶碎片，像被人狠狠砸碎在地上，又摁了回放般拼湊起來的玻璃，切割著她的每一根神經(jīng)朝她涌來。

    那扇顏色同做棺蓋的烏木一般的庫門，在她身后沉啞地慢慢闔上，同她緊闔的長睫一樣，慢慢隱去光。

    -

    和簡珩說的一樣，顧澤一行人，早在離廢棄廠房安全距離外等她。

    那幾名雇傭者把洛橙交給顧澤幾人便迅速離開。

    “顧澤陳梁！”像是終于抓住了一根稻草，洛橙睜著紅腫的眼睛看著他們，啞聲說，“簡珩，簡珩還在那里面，快去救他。報(bào)警，你們報(bào)警了嗎？”

    他們是簡珩最好的朋友，總不會(huì)見他去送死的。

    黑夜里，車燈映照下，女孩子散亂的長發(fā)像脫了水分失了生命的枯草，雜亂無章地混著血跡和眼淚，黏在頰上。眼里是茫然惶惑，卻又異常堅(jiān)定到偏執(zhí)的企盼。

    “他自己有安排，我只負(fù)責(zé)帶你走。”顧澤狠心避開她視線，扶著她的胳膊，把人往車上帶。

    簡珩能叫人把她綁著帶下來，他也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洛橙惶然，歇斯底里一般地掙扎起來：“那你們放開我！不用管我！”

    還來得及，還有最后半小時(shí)。她至少……還能陪他最后半小時(shí)。

    顧澤咬牙，偏頭對陳梁和同行的保鏢的示意：“陳梁，摁住她?！?/br>
    “小橙子，上車吧?！标惲杭t著眼眶，上來拉她。

    “你們放開我吧，求你們了……”身后反捆住她的繩索，在胳膊上挫割出血珠，洛橙顫聲，蓄滿水汽的眼里只剩祈求，“他不是沒有人愛，不是所有人都在隱瞞他欺騙他，也不是所有人都會(huì)放棄他……不是的……”

    拉著車門的指節(jié)攥得生疼，顧澤又何嘗不想回去，只是仍說：“上車吧，快走，他真的有自己的安排，我們不要打亂他……”

    劃破夜空的巨響，像吞噬黑暗的嗜火的獸，張開滿嘴帶火的獠牙，吞噬所有的聲音，又撕開夜幕，也撕開洛橙最后的那點(diǎn)防線。

    撐到現(xiàn)在的僅剩的一點(diǎn)理智，一瞬潰防。膝蓋虛軟地跪下去，耳邊只剩爆.炸后的刺穿耳膜的尖利嗡鳴。

    明明，應(yīng)該還有半小時(shí)的啊……

    “簡珩——”她應(yīng)該是有在喊他名字的，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可耳邊卻像是同這個(gè)世界隔絕了一樣消了音。

    山路上的碎石磨搓著骨骼皮rou，洛橙狼狽地像一只被人捆縛住手腳，誘捕兇獸的獵物，一次次掙開身后的拉扯，只想往火源的方向靠得更近一點(diǎn)。

    “你好簡同學(xué)，我叫洛橙。洛陽三月花如錦的洛，纖手破新橙的橙。是不是很好記？那你要記住啊?！?/br>
    “同學(xué)你這么高冷很容易沒朋友的你知道嗎？”

    “嗯——因?yàn)槲矣泻枚嗪枚嗟膼郯?，就想分你一點(diǎn)?！?/br>
    “你不要也得要?！?/br>
    “我怎么可能把你忘記？我就算忘了我自己，都不會(huì)忘記你啊?！?/br>
    “我說過的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