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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不謝良辰(H)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25

分卷閱讀25

    謝輕裘坐在床沿,覺得付良沉狀況好像越來越不好了,重重呼吸,整個身體都在發(fā)抖。他一把攥住付良沉露在錦被外的手,焦急道:“殿下!”剛喊完,看見一滴淚從付良沉的眼角緩緩流下。他躺在榻上,淚痕逐漸蒸干,面容平靜,緊蹙的眉頭慢慢松開,整個人卻仿佛每一處都透著一種心如死灰的絕望。謝輕裘心頭一顫,狠狠咬牙,眼里一下涌出淚水。他背過身用手抹去,握住付良沉的手卻不松開,很小心很小心地摸索了一下,又一下。溫熱的手背上,可以摸到一根一根凸起的筋。

他瘦了。

謝輕裘輕輕用手比了一下付良沉的手腕,一手握住還有空余,心疼得扭曲,懵然想:怎么瘦得這樣厲害。

付良沉動了動,他忙松開手,閉了閉眼,把淚意壓回去。忽然感覺手被人握住,就聽見付良沉明顯剛醒過來的,還不甚清晰的聲音:“手怎么……濕了?”

謝輕裘道:“出的汗?!?/br>
付良沉輕輕“唔”了一聲,放開手,道:“來了多久了?”月色透過窗紗斜斜照進來,看來天色已經(jīng)不早。又道:“餓不餓?朕叫他們傳膳?!?/br>
謝輕裘道:“不餓。用膳的時辰早過了,臣沒什么胃口。皇上想吃什么?臣去吩咐他們做?!?/br>
付良沉道:“你不吃,餓瘦了怎么辦?”

謝輕裘側(cè)過頭,喉頭一梗,只輕輕一呼吸,眼眶就紅了。

室內(nèi)真安靜。只有一下一下清淺又悠長的呼吸。過了不知多久,聽見付良沉道:“輕裘,去外面把朕的奏折拿來?!?/br>
謝輕裘起身走去外間。他知道付良沉一貫是這樣,無論犯了多嚴重的病,只要還能握得住筆就不會拖累公事。從前在東宮時,謝輕裘發(fā)脾氣叫他必須躺在床上好好休整,還在床邊增設一榻,睡在上面以示監(jiān)督。付良沉明面上含笑應是,半夜卻悄悄披衣下床,批復密報。為了不擾到謝輕裘,他只燃了一根燭燈,又刻意用身形遮掩,簡直是雙倍的辛苦。謝輕裘發(fā)現(xiàn)后自然大發(fā)雷霆,但也只好讓步。后來付良沉一犯頭風病,等服藥睡過一覺后,謝輕裘就把公文搬到他床前,一頁一頁念給他聽,若有什么批復,再代筆傳達。

奏折很多,有些是農(nóng)耕林畝、水利興修的正事,有些則純粹廢話連篇,付良沉臉色蒼白,病容隱隱,有時痛得眉心一搐,神色卻始終柔和。

謝輕裘手里這封奏折,通篇不知所云,前言不搭后語寫了足足三頁,他念得口干舌燥,又心疼又憤怒,看付良沉,卻發(fā)現(xiàn)他依舊聽得很認真,蹙眉思索,毫不輕慢,鄭重地斟酌回復。聽罷對謝輕裘道:“這人長年外放,會干實事,卻不會寫公文。要不也不會一直在外,不能被舉薦回朝了?!?/br>
謝輕裘把剛才念的內(nèi)容在腦子里飛快地過了一遭,仔細琢磨,才想明白那人要稟告的事情。那人現(xiàn)在出知青州,發(fā)現(xiàn)有許多草藥價格浮動可疑,懷疑是有商宦在背后cao縱,囤積草藥以牟取暴利。這事確實不能大意,但如果換了除付良沉外的任何一個人來看,只怕都會把這封詞不達意的奏折當做廢紙,匆匆掃一眼便扔在一邊,絕不會多花一分心思去揣摩。

多年前有一次,付良沉督辦水利興修,主事的官員寫的公文晦澀難懂,他翻閱各朝修建水利的實錄,逐字逐句去理解領會,時常熬到深夜。謝輕裘又心疼,又驕傲,板著臉問他:“付良沉,你累不累???”

付良沉柔聲道:“累。但有些事,再累也要去做?!?/br>
殿內(nèi)燭火搖晃,謝輕裘又拿起一封奏折,內(nèi)容很短,字跡鐵畫銀鉤,滿紙兵戈肅殺之氣,是驃騎將軍曾虎呈遞來的,說奉皇命班師回朝,不日就將抵京。

這位曾虎將軍與付良沉身邊最忠心的侍衛(wèi)曾豹,是同父異母的兩兄弟。曾家兒郎一半駐守邊疆護衛(wèi)國境,一半隨侍君主貼身保護,世代都是如此。到曾虎曾豹這一代人丁不興,只有他們兩兄弟,曾虎襲爵接任軍職,曾豹則做了付良沉身邊最受信重的侍衛(wèi)統(tǒng)領。這兩兄弟從小就互相看不順眼,一見面就眼紅互掐,沒少給茶樓酒肆添談資。世家子弟中兄友弟恭的雖沒幾個,可明面上也都勉力維持著一團和氣的假象,像他倆這樣一言不合就對毆,棍棒拳頭齊上陣,砸完桌子掄椅子的,也確實少見。

曾虎這一回京,別的不說,曾府里肯定少不了一通大鬧。謝輕裘想到這,忍不住翹起嘴角。一時間,往事紛紛涌上眼前。

正值夏日,東宮蟬鳴陣陣,繁柳濃蔭,參天古樹枝葉繁茂,被日光一燙,更加綠得發(fā)亮。謝輕裘走在小道上,身后有人微弱地喊道:“侯爺!”他一回頭,見曾豹拿袖子遮住半張臉,被太陽曬得瞇著眼,汗珠順著下顎滾落,跑到謝輕裘身邊,呼哧呼哧地道:“好熱!呼——曬死老——我了!”

謝輕裘看他搭在半張臉上的寬大袖子,眉尖一抽,忍不住道:“曾統(tǒng)領,你這袖子好大?!痹顭┩贤享稠晨目慕O絆的衣服,從來穿衣只穿箭袖??山袢者@袖子簡直像唱戲的,層層疊疊垂下來,配上曾豹一張黝黑豪邁、汗滴禾下土的臉,叫人一看就想噴飯。

曾豹掄起水袖擦汗,道:“哈?很大?哈哈哈——”

謝輕裘看了眼他擋在長袖下的半張臉,意味深長地道:“嗯。很大。”

曾豹被他一看,袖子擋在臉上也不是,放下來也不是,咳咳半晌,終于把心一橫,視死如歸一般甩開水袖,露出剛才被他嚴絲合縫擋住的臉。他這一張臉,一半完好無損,另一半青青紫紫,嘴角紅腫,眼圈青黑,一看就是被人痛打一頓,凄慘極了。

謝輕裘極力克制,還是沒忍住一秒破功。曾豹心如死灰,聽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賭氣道:“你笑吧!你笑吧!”

謝輕裘笑夠了,直起腰,眨眨眼,道:“你哥打的?”

曾豹氣急敗壞,道:“除了那個龜孫,還能有誰!我跟他說老子明天還要見人,他就可著勁兒捶我半張臉——狗屁東西!什么玩意兒?!”

謝輕裘道:“你沒還手?”

曾豹立即道:“怎么可能?!他捶老子半張臉,老子捶他一整張,他這幾天都不用見人了!你看我慘不慘,告訴你——”他把水袖擼上胳膊,肌rou分明的手臂重重一揮,氣勢磅礴地道:“那個曾孫子,他,比老子,還慘——五百倍!?。 ?/br>
謝輕裘捏著奏折,從回憶里拔身出來,他走神許久,不知為何,付良沉也沒有出聲催促。一抬眼,正正撞上了付良沉的目光。不知道是不是殿中燭火的關系,那目光顯得極其幽深,充滿探尋,又有種說不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