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三遍，笑了三聲，便沉默地披衣站起。

    “明月的尸身如今在何處？”

    隨從道：“已打撈了上來，安置在殿中?！?/br>
    牧行簡：“我去送明月一程?！?/br>
    眾人想要阻止。井水那般深，井壁又那樣滑，光是打撈就花了不少時辰，王妃的尸身早就被水泡變了形。

    卻被婁良攔了下來。

    殿內(nèi)很安靜，唯有曉白繁霜幾個顧清輝的貼身侍婢跪著替她守靈，繁霜只默默流眼淚，曉白哭得幾乎快昏厥過去。

    阿媚看著也覺得有些蕭瑟，眼底悲涼，涌出一股物傷其類的感傷，又有些許困惑和不解。

    王妃緣何要自戕呢？明明等殿下登基了她就是王后了啊。

    牧行簡到來的時候，眾人忙整裙去跪。

    阿媚仰起頭，小臉蒼白，眼中含淚。

    牧行簡只掀開蒙著的白布看了一眼，便起身走到外面去了，站了一夜。

    那日石頭城外，他有悲慟亦有作秀的意思在其中，他以為在送明月入京之前，他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

    哪怕在石頭城駐軍時，聽聞她死訊的時候他也未曾這么悲慟過。

    這可真正看到明月尸首的時候，一股莫大的蒼涼和悲愴猛然襲上了心扉。

    就好像是那個結(jié)發(fā)的妻子，清冷端莊，從不失態(tài)于人的女郎，豁盡全力給了他心上一刀。

    太疼了。

    自戕遠(yuǎn)比被殺更痛苦，因?yàn)樗裁炊贾?，這才決絕地選擇了赴死。

    她以自戕在他心上留下深深的刀痕，像是她清明的雙眼看著他，冷靜地控訴著他的薄情與虛偽。

    其實(shí)明月也并非從一開始就是這般冷情的，當(dāng)她還是少女的時候，她會穿著最鮮艷的裙裝，挽著他手臂快活地唱歌。

    唱“天生男女共一處，愿得兩個成翁嫗”。

    他必須要走出殿外，否則定會在人前失態(tài)。

    眾心腹武將來了又去，去了又來。最后，婁良問該以何禮下葬。

    一名合格的謀臣，是能猜得出主上的心意的。

    面對婁良，牧行簡終于說了唯一一句話。

    “待我登基后，追封王妃為后罷。”

    ……

    一夜已過，正午的日頭高高掛在了天空，朗照著方才經(jīng)歷了兵燹之禍的上京。

    拂拂一個鯉魚打挺，從夢中驚起，冷汗瞬間淌了下來。

    “牧臨川？？”

    四周空空蕩蕩，安安靜靜，并無一人應(yīng)聲。

    目光所及之處，竟然是全然陌生的室內(nèi)。

    屋里窗明幾凈，陳設(shè)素凈，墻上還掛有一副大字，以遒勁的筆力寫作一個“禪”字。

    拂拂頭皮頓時麻了半邊。

    這是哪兒？？

    她、她不是和那小暴君剛從河里爬出來嗎？

    又一摸胸前，濕漉漉的衣衫都已經(jīng)被換了下來，竟然是一身僧袍。

    他倆這是被救了？還是被抓了？

    拂拂驚疑不定，忙赤著腳飛奔下了床，打開門往外看去。

    出門，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身處在一個佛寺之中。

    遠(yuǎn)處，一個女郎正提著食盒緩緩走來，女郎也身著一襲僧袍，未施脂粉，一捻細(xì)腰，雪膚花貌，明艷動人。

    待女郎緩緩走近，看到女郎容貌的那一刻，拂拂睜大了眼：  “崔、崔蠻？？”

    那少女竟然是闊別已久的崔蠻。

    崔蠻看到她，眼里掠過了一抹驚訝，又迅速化作了一抹不自在。

    “你醒了？”

    “怎么醒得這么早？”少女嘀咕了一聲。

    拂拂茫然地左顧右盼：“這是哪兒我怎么在這兒？你救了我？”

    又急切地追問道，“牧臨川呢？”

    崔蠻面露不耐之色，“你問這么多叫我如何作答？”

    拂拂自知失態(tài)，紅了紅了臉，抿緊了唇：“抱、抱歉啊，是我太著急了?！?/br>
    看到少女眼睛明亮又急切地盯著她，軟化了語氣，身后幾乎快具象化出一條毛茸茸的尾巴，搖來搖去了。

    簡直就像只急不可耐的小狗。

    崔蠻不合時宜地想道。

    少女嘴角不由翹起了個笑，有意想要再捉弄她一番。

    不過，轉(zhuǎn)瞬又變了臉色。

    她在想些什么？還小狗？？

    少女氣急敗壞地跺了跺腳，故作冷淡地?fù)P起下頷，惡聲惡氣道：“他沒事兒，受了點(diǎn)傷，在床上躺著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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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拂拂頓時松了口氣，苦笑了一聲，看向崔蠻真誠地說：“謝謝你?！?/br>
    崔蠻一愣，嘟囔道：“……倒也不用說謝，可不是我要救你們的?！?/br>
    拂拂一頭霧水：“那是誰？”

    崔蠻似乎不愿意這么輕易地就回答她，可看到拂拂確實(shí)著急，頓了頓，還是開了口。

    “是寺中的比丘尼。”

    “沙門慈悲，看你倆倒在寺前，就把你們帶進(jìn)來了。”

    當(dāng)日荊州兵雖攻破了上京，卻并未踏足上京佛寺。

    尤其瓔珞寺乃是一間尼寺，寺中不少高門貴女。

    昔年洛陽曾有瑤光寺，前朝的爾朱兆率兵攻入洛陽，縱兵大掠，時有騎兵數(shù)十入寺□□。時人便以“洛陽男兒急作髻，瑤光寺尼奪作婿”這一俗語來作嘲諷。

    性喜道場的少女們被這等禽獸不如的混賬□□，這本是戰(zhàn)爭中的一樁悲劇，卻成了世人茶余飯后的譏訕笑談。

    牧行簡不恥這種行為，入城前，特地嚴(yán)加約束手下兵士，不準(zhǔn)亂入尼寺。

    于是，瓔珞寺便免遭了兵燹之禍。

    說來也巧，叛軍入城那夜，崔蠻正巧沒趕回寺里，一路見到兵士橫行，害怕得直打哆嗦。

    正嚇得魂飛魄散，六神無主，不知如何是好間，不知怎么地，腦子里忽然想起來陸拂拂曾經(jīng)對她說過的那句話。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忙振作起精神，慌忙往臉上抹了點(diǎn)兒灶火泥巴什么的。

    等到天明趕回瓔珞寺時，見城中還是有不少姑娘慘遭玷污，正哀聲哭泣，不由松了口氣，同時又感到一陣后怕。

    拂拂更吃驚了。

    可她不是昏倒在了河畔嗎？怎么是倒在寺前？是牧臨川帶她來的？他自己都斷了一雙腿，怎么帶著她來到瓔珞寺的？

    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