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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寡女,共處一個小亭子里,她衣服又被雨給淋濕了。 張秀未多加猶豫,自她入亭之后,就退到了亭前的石階上,唯有一角飛檐勉強(qiáng)遮雨,片瓦勉強(qiáng)遮身。 雨絲斜飛入亭中,很快,就將男人半面肩膀都打濕了。 拂拂想叫他進(jìn)來,卻也明白他在忌憚什么,倒不好開口。 張秀背對著她,眼睫半垂,纖長的眼睫朦朧著淡淡的水汽,并不看她。 拂拂坐立不安。 要不是她突然闖進(jìn)來,人家也不至于自覺退到了亭子下面去。拂拂臉上火辣辣地,羞愧萬分:“外面雨大……張中丞還是進(jìn)來避雨吧。” 張秀態(tài)度溫和,眉眼淡泊:“多謝王后好意?!?/br> 腳下不挪動半步,只將目光放下了亭外。 遠(yuǎn)遠(yuǎn)望去,宮道兩側(cè)桃花點(diǎn)點(diǎn),朦朧如霧如同點(diǎn)染法干濕濃淡變化所染就而出,上京佛寺林立,牧臨川崇佛,宮中仍有不少佛教風(fēng)格的建筑。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表樦鴱埿隳抗馔ィ蛟S是下意識地為了緩解尷尬,拂拂喃喃道。 男人波瀾不驚的疏冷神情,終于略有觸動,低聲道:“王后還會作詩?” “中丞誤會了,這詩并非我所作,也是我偶然從別的地方聽來的?!?/br> 張秀頷首,沒在這個話題上多加糾纏,只道:“王后敏捷好學(xué)?!?/br>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這雨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了,拂拂干脆問起課業(yè)來。 這樣一個問,一個答。 一有機(jī)會學(xué)習(xí),拂拂就來了精神了,她凝思苦想,雙目明澈,炯炯有神地看著張秀,時不時偶爾發(fā)出幾句提問,可謂是要多認(rèn)真有多認(rèn)真。 亭外,風(fēng)雨緊一陣慢一陣。低低的交談聲很快就被風(fēng)雨吹散在了霧氣中。 …… “不在?” 少年面無表情地站在殿門前,微潮的烏發(fā)貼在頰側(cè),還在往下滴著水。 牧臨川愛笑,經(jīng)常笑得或惡劣或嘚瑟或無辜,少年鼻挺唇薄,眼皮也薄,笑起來時甚至能說艷色逼人,顧盼生輝。但不笑時,眉眼鋒銳間自含著些漠然疏離的譏誚之意,使人格外心悸。 “王后哪兒去了?” 阿若有些害怕:“王后說悶得慌,去外面走一走?!?/br> 牧臨川垂著眼,有一搭沒一搭地問:“這么大雨,她這是散的哪門子步?” “你知不知道她往哪兒去了?” 阿若冥思苦想:“好像是……往南?!?/br> 春雨瀟瀟,綿綿不斷。 這幾日暗處苔蘚滋生,屐齒印上去,容易打滑,留下一道一道苔痕。 這雨一連下了半個月了,下得牧臨川心情莫名煩躁,也有可能是他打算主動服軟,卻撲了個空。 他長這么大,何曾主動服軟過? 牧臨川陰晴不定地想,面皮繃得緊緊的,拉長了一張臉,快步行走在這風(fēng)雨中。 忽然,他步子一頓。 待看清亭子里那兩個模糊的人影后。少年呼吸陡然急促,轉(zhuǎn)瞬之間,又變得很輕。不聲不響,潤澤的雙眸里平靜如無波的深潭。 這一次算得上巧合,這兩次又算什么?這半個多月不來看他,合著是又有了新歡不成? “王后與中丞真是好興致,雨下得這么大,還結(jié)伴一道兒來游玩賞景嗎?” 一道陰陽怪氣的嗓音忽然插進(jìn)來。 “牧……”陸拂拂睜大了眼看著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身前的牧臨川,表情渾像是大白天見到了鬼,“你、你怎么在這兒?” 這算是什么眼神? 少年眼里閃著點(diǎn)點(diǎn)無法遏制的怒火。他是青面獠牙像鬼了還是怎么回事? “怎么,我不能來嗎?” “就興許你們大雨天來散步,孤不能來?!?/br> 或許是察覺到自己的言語有些過激了,又許是意識到了自己臣子心腹還在這兒,牧臨川迅速抿了抿唇,強(qiáng)行壓下去的怒意,導(dǎo)致臉上像是結(jié)了層薄薄的寒霜,平靜得簡直過了頭。 硬要說此時的牧臨川,更像是大雨天無處可去的小狗,皮毛都被雨水打濕了,一撮一撮地垂在身上,看著垂頭耷腦,溫馴可愛,實(shí)際上滿身戾氣,若往前靠近一步,就會被警惕又戒備地調(diào)頭咬上一口。 少年憋了又憋,陰陽怪氣,冷嘲熱諷:“這是何等緣分,竟然又將你們二人重聚在了一起?!?/br> 拂拂就算再傻也意識到了點(diǎn)兒不對勁,怔怔地問:“你這話什么意思?” 牧臨川冷笑:“王后如何想,孤便是什么意思。” 或許是擔(dān)心自己表現(xiàn)得還不夠明顯,又口不擇言道:“身為王后與外臣……” 話還沒說完,就被拂拂給打斷了。 開玩笑,小暴君這模樣擺明又發(fā)病了,遷怒她就算了,遷怒人家張中丞算什么。 這話是能亂說的嗎?說出來又讓人家如何自處? 不知從哪兒涌出的一股勇氣,拂拂眼疾手快地一把奪過了牧臨川手上的傘,塞到了張秀手里。 “雨停了,這是我與陛下的家事,張中丞能不能——” 拂拂說得委婉,“暫且回避一二。” 手上冷不丁地被塞了一柄傘,張秀微微一怔。 她竟然還搶自己的傘給別人?! 手上一空,少年眼睛睜得更大了點(diǎn)兒,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空無一物的雙手,像只深感不可思議的貓。 拂拂扯出抹尷尬的笑,飛快地把張秀往亭子下面推。 牧臨川面色很不好看,陰沉沉道,“張中丞你就先走吧,這是孤與王后的家事?!?/br> 張秀看了看陸拂拂,又看了眼牧臨川。 一言未發(fā),行了一禮之后,步入了蒙蒙雨霧之中。 張秀一走,拂拂倒吸了一口氣,心里一股暗火蹭蹭蹭也隨之直往上冒。 她覺得這小暴君現(xiàn)在越來越不可理喻了。 里說他反復(fù)善變小心眼兒果然沒錯。她又不是他媽,他更不是他的好大兒。他禁足她這么久,竟然還不準(zhǔn)她出來遛個彎。 拂拂忍氣吞聲地道:“陛下你這是什么意思?我是路上遇雨,來此避雨,碰巧和張中丞碰上的。” 牧臨川冷笑:“孤是什么意思,你還不清楚嗎?” 拂拂:“那你的意思是,下雨天我就活該在外面淋雨是吧?” 少年面色鐵青,攥住了她胳膊,咄咄逼人道:“你身為孤的王后與外男拉拉扯扯,不遵婦道,難道還怪孤?” 若說牧臨川這是在吃醋,她好歹還能忍耐一二,勉為其難地順個毛什么的,可他好感度都跌破谷底了,這無比直男癌的言論擺明是把她當(dāng)成個私人物品來使喚。 拂拂被他氣得一佛出竅二佛升天,努力掙了掙,沒掙開,腦子一抽,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口就咬了上去。 虎牙刺入皮rou,狠狠地磨了磨,牧臨川吃痛松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