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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間,宛若有月光漾過。 陸拂拂往前邁出這一步的同時,牧臨川眉心和心口齊齊一跳。 他移開視線,若無其事地?fù)P起個笑,也往前邁出了一步。 “行了,你既然都謝我了,那我就告訴你?!?/br> 少年帶著點兒做作地說:“別自作多情了,我可沒幫你出氣的意思?!?/br> “崔蠻算是個什么玩意兒?朝你這丑丫頭擺臉子豈不是在質(zhì)疑孤的品味?” 這是他真實的想法。 真的。 宮宴上那一刻,牧臨川實實在在地感到,有被冒犯到。 這感覺實在很不好。 回去之后,張嵩驚訝地發(fā)現(xiàn),牧臨川竟然還沒睡。 少年披著一頭烏發(fā),穿著件素白色的單衣,面無表情地枯坐在殿內(nèi)。 手上拿把錯金刀比劃來比劃去。 張嵩關(guān)切道:“陛下還不歇息嗎?” 牧臨川隨口答:“不睡,孤在想正事兒?!?/br> 張嵩心想,陛下你能想什么正事兒啊。不就是又要殺了誰誰?又要欺負(fù)誰誰唄。 他在琢磨著怎么殺了陸拂拂。 今天晚上這一席對話,叫牧臨川一顆心忡忡地跳著,臉上也有點兒煩躁地發(fā)熱。 要知道這還是從來沒有過的體驗。 打橘子樹前,見到陸拂拂的第一眼起,他就對她存了幾分心思。 主要是那雙和嫂嫂有七八分相似的眼睛。 這么多天里,他就像是對待崔蠻,對待小鄭貴人,對待其他妃嬪一樣,一步一步試探。 只要陸拂拂稍有不順?biāo)囊獾牡胤?,他都會毫不留情的殺了她?/br> 可是這么多天過去了,竟然讓他一直沒找到下手的理由。 本以為晾她幾天,她就會拈酸吃醋,患得患失。結(jié)果人好得很,看著他的眼睛淡定清明極了。反倒成了他的心思被她牽引。 想著愛吃羊rou,專門吩咐人宮宴上現(xiàn)烤。想著或許吃撐了,叫張嵩取酸奶來消食降火。 牧臨川閉上眼,攥緊了錯金刀。 這柄刀是由天外星鐵制成,削鐵如泥,能輕而易舉地搓斷成年男子的骨骼。 要是用這個殺陸拂拂。 牧臨川心中思忖,應(yīng)該花不了多大力氣。 之后再將那雙眼睛挖出來就是了,這樣他就不必再如此輾轉(zhuǎn)反側(cè)。 張嵩突然看到少年垂著眼,握著刀站起來,殺氣騰騰地往外走。 他唬了一大跳:“陛下大晚上這是又去殺誰呢?” 牧臨川:“陸拂拂。” 張嵩心里一驚,頓覺一股悲愴蔓延開。 他不懂,他真的不懂陛下,伺候了快十年了也不懂。沒關(guān)系,人本來就是難懂的,這個世界上他不懂的東西還有很多。 張嵩當(dāng)然不能任由牧臨川異想天開去宰了陸拂拂,趕緊攔下賠笑:“外面天冷,陛下喝點兒東西再去吧?!?/br> 牧臨川心想也是,順從地又坐下來。 張嵩心里已經(jīng)有了計較,之前牧臨川真心想殺人哪里攔得住。便轉(zhuǎn)身招呼他的徒弟們拎了個食盒進來:“剛好陸才人送了點兒蘿卜湯來。” 張嵩揭開食盒,笑得憨態(tài)可掬:“瞧奴這記性。這湯可是陸才人親自送的,說是她自己田里種的蘿卜?!?/br> 隔著騰騰的白霧,張嵩一時看不清少年的表情,只能狀似無意地開口。 “奴覺得陸才人挺有意思的,實誠。剛竟然和奴說這是禮尚往來。” “說陛下賜了她東西,她也得回贈點兒什么。陛下你說這后宮里哪有這樣的妃嬪?” 張嵩倒不是真的有多喜歡陸拂拂愿意為她說好話。不過是揣摩著牧臨川的心思說的。 少年神色莫辨,指著蘿卜湯,“她送的?” 盯著這碗熱氣騰騰的蘿卜湯,牧臨川臉色有點兒難看,“你怎么沒通知孤?” 張嵩愣了一下:“不是陛下你之前吩咐的嗎?不讓其他妃嬪隨意來你書房與寢殿?!?/br> 少年不吭聲了,舀了一勺子蘿卜湯喂入口中。 他性子反復(fù),宮人不敢輕慢于他,大雍門閥士族生活作風(fēng)一向豪奢,吃個飯只恨不得把豆腐也雕出個花團錦簇的模樣,像這種一看就“敷衍”的蘿卜湯,是萬不敢呈到他面前去的。 湯一入口,牧臨川神情有點兒古怪。 他吃多了山珍海味,幾乎都快忘記了這種家常蘿卜湯是什么味道了。 記憶中,似乎只在那個夢里喝過一次。 那個夢里,看上去不過六七歲模樣的陸拂拂,梳著雙髻,訕訕地笑道:“你喝蘿卜湯嗎?我做的蘿卜湯可好喝啦?!?/br> 他其實好伺候得很,食宿都不挑。 從前跟著牧行簡住過幾天,顧清輝常為了牧行簡親自下廚。顧清輝燒的都是尋常百姓家的家常菜,他沾了這位堂兄的光,蹭了不少入肚,只是吃得再多,胃里飽了,卻始終不覺得饜足。 牧臨川喝湯的時候,蘿卜的清香直往張嵩鼻子里鉆。 夜已深了,勾得張嵩肚子里的饞蟲都出來了,咕咕作響。 這蘿卜湯熬得久了,泛著奶白色,蘿卜入口即化,撒了些蔥花。猶如翡翠白玉,分外好看。 往常牧臨川吃得總不多,一盤菜端上去,撤下來的時候就跟沒動過筷子似的。這些吃食自然都便宜了張嵩他和他那些徒弟。 明擺著聽到了張嵩肚子咕嚕作響,牧臨川慢條斯理地瞥了他一眼。 張嵩撲通跪倒在地,“御前失儀,奴知罪。” 少年神情雖然還是難看了點兒,卻當(dāng)著張嵩的面,殘酷地把這蘿卜湯喝完了。 一滴都沒剩。 這是第一次有人專門為他下廚,不是為大雍的皇帝,也不是為了牧行簡他堂弟。 就是為了牧臨川,還是為了謝他。 “謝”這個字,牧臨川自己都覺得很難和自己聯(lián)想在一起。 怎么說他都得給幾分面子喝完不是。 喝完了,少年十分饜足地一擦嘴:“想喝自己到廚下吩咐人做去?!?/br> 看得張嵩心在滴血。 也是奇了。 陛下他吃了這么多山珍海味,按理來說嘴早該被養(yǎng)叼了。怎么還跟他計較一碗蘿卜湯? 喝完了蘿卜湯,少年屁股坐在冰涼涼的大殿里,半天沒挪窩,像是全然忘記了要深夜行刺自己妃嬪這事兒。 他坐了一會兒,去翻了翻奏折,提起筆寫了兩句,又干脆撕了一張奏折疊紙鶴玩兒。 指尖夾著紙鶴,將它們送了出去,看它們搖搖晃晃,沒飛多遠就一頭栽在了地上。 他其實覺得這行為無趣極了,但他還是鬼使神差地這么做了。 垂著眼彎腰將紙鶴撿起來,讓它繼續(xù)飛。 如此反復(fù)了十多次。 好像這么做,心里就平靜了不少。 作者有話要說: 漢尼拔里有一集,一個當(dāng)?shù)囊恢毕霘⒆约旱呐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