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分，張大了嘴，女人驚奇地叫道：“啊呀，怎么......怎么就出去了？”

少年擺擺手，飛跑到售貨亭，不大一會功夫跑回來，手里拎著兩大袋子?xùn)|西。他先把東西從窗口遞進(jìn)來，女人幫著接住放到座位上。少年一手撐住窗邊，稍一用力雙腿屈起穿過窗口立即伸直，姿勢極為優(yōu)美舒展，在小桌子上方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輕飄飄落在地上。兩邊甚至有人鼓起掌來：“好厲害好厲害?！?/br>
少年笑笑，臉上也不見有多得意，只把自己買回來的吃食一樣一樣攤在桌上。兩只燒雞一兜子茶蛋一兜子桔子三根麻花等等擺了一大堆，然后扯下一只大雞腿遞給女人的兒子：“給，小弟弟你吃吧?！?/br>
女人的兒子一見燒雞眼睛就亮了，那時這東西不是誰都舍得錢買的，他接過來狠狠咬下一大口。女人知道少年是在報答自己那兩個大白梨，沒想到這孩子年紀(jì)不大心計挺足，輕易是不受人恩惠的。女人見孩子狼吞虎咽的架勢，臉紅了，連說：“這怎么說的這怎么說的，燒雞貴著呢?！?/br>
“沒什么。”少年把茶蛋剝了殼，放到小男孩的手里，“嵐子吃吧。”又撕了個雞腿塞給他。

許山嵐一手拿著雞蛋一手拿著燒雞，他也真是餓了，左右開弓吃得歡實。叢展軼又拎著保溫杯費力穿過擁擠的人群去打回開水，這才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坐到座位上吃東西。兩人從師父那里連夜偷跑出來，誰都沒吃早飯，這都快中午了才算吃個肚圓。

許山嵐折騰半宿，坐火車又累，吃飽了一點一點地打瞌睡。揉了揉眼睛，含糊不清地說：“哥我要尿尿?！?/br>
叢展軼站起身，背著許山嵐擠著出去上廁所，一來一回又是一身汗。許山嵐這才消停了，偎在叢展軼身上睡覺，可又睡不踏實，迷迷糊糊地問：“哥，mama會在家嗎......”

“會。”叢展軼把外衣脫下來搭在許山嵐腿上，免得被風(fēng)吹著了。

“她會高興嗎......”

“會?！?/br>
“師父......師父會不會很生氣......”

“......不會，沒事的......”

“哥......我想mama了，真想......”許山嵐已經(jīng)睡著了，最后兩個字含在嘴里，嘟嘟囔囔的。

“嗯?！眳舱馆W沒接口，只把衣服塞得嚴(yán)實了些。

車?yán)锏娜硕祭哿耍桀^蔫腦地打盹，車廂里十分安靜，只聽到廣播里傳出不厭其煩的聲音：“火車上禁止攜帶鞭炮、火藥等易燃易爆物品......”叢展軼望著窗外飛奔而過的單調(diào)的景色出神。

許山嵐是去年被送過來跟師父學(xué)武的，在五六個師兄弟中，年齡最小。事實上，在叢展軼的記憶里，師父這是第一次收這么小的學(xué)生，和當(dāng)年自己學(xué)武的年紀(jì)差不多大?？僧吘惯€有不同，自己是師父的親生兒子，早學(xué)也是應(yīng)該的。但許山嵐，太小了。叢展軼隱隱約約聽師父提起時，似乎是他父母在鬧離婚，誰也沒法管他，只好把他送過來。但許山嵐不知道，他一直以為是因為自己喜歡學(xué)武，mama才把他送來的。

許山嵐剛來的時候很少哭，至少叢展軼輕易沒有見到他哭過，乖巧懂事得格外讓人心疼。只有一次，瞧見他躲在樹后頭偷偷掉眼淚，一看見叢展軼吃驚地跑開了。師父也先不教他練武，只說讓他熟悉熟悉環(huán)境。剛開始他mama一個月來看一回，后來變成三個月，最近已經(jīng)半年沒來過了，要不然許山嵐也不會想要偷跑出來找mama。

叢展軼應(yīng)該不管的，或者去告訴父親，但他終究不落忍，他一看許山嵐那副抽抽噎噎的流著眼淚的可憐兮兮的樣子就不落忍了。叢展軼心里明白學(xué)武有多苦，師弟們都大了，而這個孩子還這么小。他想起自己小時候?qū)W武的經(jīng)歷，都是咬著牙和著血過來的。叢展軼有時會想，得是怎樣狠心的母親，才能把孩子扔在這邊不管不問呢？自己的母親如果還活著，會不會也這樣？

2、偷溜出來2

許山嵐睡了一個多小時才清醒過來，叢展軼變戲法似的弄出三個玻璃球，放在桌子上給他玩。女人的兒子看出了熱鬧，爭著搶著往前湊合。許山嵐沒有尋常小孩那么護(hù)東西，大大方方跟女人的兒子一起玩。兩個小男孩把塑料袋挖出個洞來，你先我后地往里彈。叢展軼在一旁一直陪著，表現(xiàn)出的耐性簡直讓女人驚訝。一般來說，十五六歲的少年正是叛逆心態(tài)極強(qiáng)的時候，不愿意跟小屁孩玩，他卻不介意，說話慢聲慢語。孩子們把玻璃球彈進(jìn)去再撿出來，大人們看著枯燥而無趣，他們玩得樂此不疲。

時間在火車單調(diào)的聲響中一分一秒地往前行進(jìn)，停了一站又一站，人們紛紛下去，又有人紛紛上來。坐硬座的基本都是短途，漸漸的，車廂越來越空了。

下車的人中，就包括女人和她的兒子。女人實在喜歡許山嵐，臨走時把剩下的幾個梨全留在了桌子上，笑著說：“你們吃吧。”叢展軼沒有拒絕，他年紀(jì)雖小，但天生矜持自律，不愿意在這么多人面前跟女人為了幾個梨拉拉扯扯推來讓去讓人笑話。不過他也不肯白受人恩惠，即使只是幾個梨。在女人站起來整理行李的時候，到底還是把上午買的橘子塞到女人兒子的衣兜里。

女人笑著嘆息著，領(lǐng)著孩子走了。

外面還沒全黑，車廂里已然亮了燈，列車員推著販賣車來來回回地溜達(dá)。叢展軼摸著兜里的錢，心里默算了算，覺得還夠花，就買了兩盒盒飯，跟許山嵐一人一份。這是許山嵐第一次吃火車上的盒飯，但他很久很久都忘不了，以至于多年以后出去打比賽不坐飛機(jī)坐火車，就為能吃頓盒飯，可惜味道已經(jīng)完全不一樣了。其實火車上的盒飯無論如何說不上好，半透明的白色塑料盒子，菜無非是炒蒜苔炒土豆絲之類，最多有幾片香腸，跟白米飯盛在一起。許山嵐不知是餓，還是小孩心性在外面吃飯香甜，一份盒飯居然吃了大半份，飯粒都粘到鼻尖上去了。吃完喝幾口熱水，腆著小肚子靠在座位上打飽嗝。

“飽了沒？”叢展軼把他剩的半盒拉過來吃掉。

“飽了飽了。”許山嵐吃飽喝足又來了精神頭，不肯再老老實實坐著，到當(dāng)中的過道上彈玻璃球，引得一節(jié)車廂里的幾個小朋友都過來瞧熱鬧。許山嵐比較靦腆，不會主動招呼別的小孩跟自己玩，但人家要主動提出他也不會拒絕，幾個小朋友在一起玩得還挺開心。

許山嵐每天九點半是一定要睡覺的，到點就犯困，更何況坐了一天火車小孩子畢竟受不了，早早就打起了呵欠，收起玻璃球跑過來倚在叢展軼身上撒嬌：“哥，哥，我還沒喝牛奶?！?/br>
“火車上不賣牛奶，咱下車再喝吧。”

“那咱們什么時候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