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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下了。裴鈞平躺在床上,臉色蒼白,活人的氣息仿佛已經(jīng)從傷口流走,毫無血色,吊著最后一口氣。他已經(jīng)因為失血過多而失明了,眼眸嚴重失焦,像個斷線的木偶,感受著生命慢慢的流逝。旁邊的將士都一臉沉重,有些年紀小一點的,甚至忍不住,開始啜泣。宋珩坐在床邊,整個人都在微顫,眼眶已經(jīng)濕潤了。他強行壓住自己即將噴薄而出的悲傷,在裴鈞耳邊啞聲喚了句:“將軍?”他希望裴鈞還能做出回應(yīng),甚至期望事情有所轉(zhuǎn)機,不到最后一刻,他都不會相信裴鈞會就此離去。裴鈞艱難地動了動手指,自嘲地咧了咧唇,氣若游絲:“你說……我這一輩子,究竟換回了多少有意義的東西呢……蚍蜉撼樹,辜負紅塵?!?/br>“鐘玉……”裴鈞擠出一點力氣,伸手胡亂地去找宋珩的方向,被宋珩緊緊握住了。裴鈞的表情似乎安心了些許,輕聲念道:“人定無法勝天,卻有人前仆后繼,此謂勇。我因此而死,雖有遺憾,卻無怨言?!?/br>“我身無他物,唯一放不下的只有赤翎軍,你是我信任的人,勞煩你替我照管了……”“將軍,你撐住好不好……”宋珩嗓音很低,沙啞,顫抖,這種時候,無論他說什么,都變得蒼白又無力,大自然伸出手要將他的將軍帶走,他只能像個在原地哭鬧的三歲孩童,任性地提出要求,“你留下來好不好”,無計可施,只能被造化嘲弄。他的淚凝在了眸眼,掉不下來,也無法退去,宛若寒冬凝在湖心的一塊冰,在刺骨的慟意中浮沉。裴鈞已經(jīng)被身體的痛意染得渾身麻木了,他艱難地支撐著眼皮,希冀能從眼前模糊的黑影中辨出一點世界的影子。就在一個瞬間,回光返照般,他的視力突然便可以看見了,他扭頭看清了宋珩的臉,用盡了全身最后的力氣,緊緊抓著宋珩的手,像是有什么沒說完的話,開口道:“鐘玉,我……”宋珩連忙坐直了身體回應(yīng)他:“將軍,我在。”裴鈞恍然間沉默了,只是看著宋珩的臉,認真的看著,像是要將這份模樣刻畫進靈魂。良久,他望著宋珩的眼睛,啞然失笑:“罷了?!?/br>最后這一眼,情深義重,不知所終。帳外,初冬的雪落了下來。裴鈞閉上了眼,漸漸的,宋珩察覺到自己手中最后一點溫度也已流走,手一松,抓了個空。宋珩蜷起了手指,指甲嵌進rou中,好讓自己能清醒的感受到這一刻的痛苦。昭顏公主溘逝后,他一度沉浸于巨大的悲痛中,心臟好像是為了例行公事般在跳動。悲傷似一把劍,不停地刺穿他,但是因為當(dāng)時裴鈞還在身邊,裴鈞的存在便是一種醫(yī)藥,他的傷口便縫合了,只是偶爾夜深人靜的時候,還會如隱疾一般隱隱發(fā)作。而現(xiàn)在,他縫補傷口的線在當(dāng)下這個瞬間,全部崩開,如同天崩地裂,他的傷口裸露在了寒風(fēng)凍雪之中。好像潮水淹沒了他,他瞬間頭昏眼脹,抬起頭時,眼中的血絲紅得滲人。宋珩不知道自己如何才能承受住這種折磨,他應(yīng)長歌當(dāng)哭,為逝者祈福,然后帶領(lǐng)余下的人繼續(xù)生活,但他現(xiàn)在如同啞了一般,干張著嘴,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他背對著帳里的所有人,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但他的肩膀還是在發(fā)顫,像是被冷得打哆嗦,但是附近明明就是個烤火的爐子,醺得室內(nèi)十分暖和,但他為什么還是這么冷呢。“裴將軍……”他終于開了口,聲音喑啞無比,像是已經(jīng)喊破了嗓。“將軍……薨了?!?/br>最后一個字宣告出口,宋珩好像用盡了全部的氣力,他已經(jīng)聽不見身后的人在哭什么,在喊什么,靈魂出了竅,滯著,愣著,低著頭,注視裴鈞已經(jīng)閉目的臉。眼淚終于從紅透的眼中掉了下來。冬天應(yīng)當(dāng)下雪,人也應(yīng)當(dāng)在斷腸處落淚。……*這場戲所有人都演得很投入,祁一拍完后就殺青了,而顧凌還要補拍其他的戲份,得在劇組多留一天。祁一本來想留在劇組等顧凌的,但小莫姐通知他說新的行程已經(jīng)排好了,需要他立馬離開劇組,進入新的工作。顧凌倚在墻邊,看著祁一在房間埋頭收拾東西。祁一邊折衣服邊問:“顧哥,你覺得我最后演得怎么樣,是個合格的演員嗎?!?/br>“連導(dǎo)演都說你演的很好,不用懷疑自己?!鳖櫫柘仁钦?jīng)的評價了幾句,又忍不住開始打趣,“都怪裴鈞不好,要是我,看見你這張臉在我面前擺出這樣的表情,我一定不舍得死?!?/br>祁一低著頭,默了片刻,悶聲道:“我其實不太懂演員調(diào)用感情的技巧,我只會真情實感地把自己代進去。所以當(dāng)時我就滿腦子想著,要是顧哥離開我了怎么辦,想著想著,就真的哭出來了?!?/br>他聲音緩緩低了下來,背對著顧凌用手擦了擦眼睛,帶了些發(fā)顫的腔:“這種感覺太難受了,我以后再也不想這么演了……”顧凌笑著嘆了口氣,在他身后蹲下來,摸摸他的頭,溫和道:“傻不傻啊你,以后你再進組演戲的話,我教你怎么用技巧?!?/br>他輕輕捏住祁一的下巴,把他的頭轉(zhuǎn)過來,湊近親了一口:“我不會離開你的,這個劇演完了,但我們的生活才剛剛開始呢。”祁一聽話地“嗯”了一聲,又把臉向前湊了湊,撇了撇嘴:“還要親?!?/br>顧凌笑出聲:“實話說吧,你是不是就是想撒嬌?!?/br>祁一眨巴眨巴眼:“難道不是顧哥縱容我撒嬌嗎。”顧凌一只手的虎口卡住祁一的下顎,兩邊手指用力輕輕擠捏他的臉,玩得不亦樂乎。“行,都是我慣的,來,多親幾個?!?/br>……祁一最終整理完東西,拉上行李箱拉鏈,準備要走的時候。顧凌在門口和他告別,輕輕撩起唇角:“記得想我,小朋友?!?/br>祁一松開箱子的扶手,轉(zhuǎn)身給了顧凌一個猝不及防的擁抱,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有些幽怨:“記得來找我,不然我就……”顧凌:“不然你就?”祁一鄭重其事:“不然我就生你的氣!”顧凌笑了:“這可是個相當(dāng)嚴重的威脅啊?!?/br>兩人松開后,顧凌注視著祁一明亮的眼睛,溫柔的用指腹撫過他的眉:“等我忙完,就去找你?!?/br>……這個世界上,能讓他愿意變得這么勤快的,也就祁一這一個人了。劇組的最后一天,顧凌補拍剩下的戲份。他的最后一場戲是昭顏公主逝去不久后,與公主生前接觸過的一位道人朋友,發(fā)生的一段談話。身著道袍的道長清癯神郎,鶴發(fā)童顏。他與裴鈞對坐茶案,看見裴鈞面如死灰,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