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之類的可以作為談資，說起來倒是更像一個臨近退休的失勢老頭子在給自己淘弄點養(yǎng)老金。用他們的話來說，就是案子“干凈”的連個把賣點都拎出來。

例行公事的進行了一番報道之后，人們很快就把它忘在了腦后。

然而，那時誰也不會想到，在表面的平和之下，卻是真正的激流暗涌，就是以這個不起眼的牛副局為引，一場沒有硝煙的斗爭在幕后打響。短短一年半之后，一棵盤根錯節(jié)的參天古木被連根拔起，毫無預(yù)兆地就傾倒在人們面前。

完成了出庭作證的沈辰坐在法庭外走廊的椅子上，并沒有離開，他還在等一個人。

厚重的木門第N次開合，一身素顏的陶薇薇低著頭從里面走了出來，旁邊還跟著兩個面色嚴肅的法警。作為部分案件的參與者，她的身上還有著另一層身份，嫌疑人。

“薇薇！”騰地一下，沈辰站了起來，這一舉動不禁引來后面兩位法警警告性的眼刀。

一直低著頭的陶薇薇聽到聲音猛然肩膀一抖，一直努力維持的漠然而倔強的面孔上驀地撕開了一道裂痕?？梢仓挥心敲炊虝旱囊凰?，便又再次縫合。

緩緩抬起頭，撥弄了一下額前的碎發(fā)，陶薇薇生澀地扯著唇角，給自己帶了冷漠的假面。

“有事么？”

“我——”

身子一顫，沈辰語塞。只是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把他準備好的那些話全都堵了回去。的確，不論是道歉還是感謝對于這個咬牙犧牲了自己的女孩來說都太過蒼白無力，她想要聽的根本就不是這些……但是，她想要的，他卻不能給，不論現(xiàn)在，還是將來。

眼波一轉(zhuǎn)，陶薇薇不經(jīng)意地掃到沈辰指上那一彎寒光，眼前一黑，心口有什么啪地一聲輕響過后，徹底碎成了渣滓。

“辰哥，你什么——都不要說了……”緊咬著嘴唇，陶薇薇胸脯起伏，深吸口氣偏過了頭，自嘲地笑了起來。

是啊，多可笑，她居然還曾存了一絲希冀，幻想著他是否會因為愧疚而給自己哪怕一絲的可能……真傻，他憑什么會愧疚，憑什么要給自己可能？該自責的人，明明該是自己——到現(xiàn)在，她還有什么資格去渴求他的轉(zhuǎn)心。

“這只不過是我為自己走錯道路所應(yīng)付的代價，跟你——”緊咬牙關(guān)，陶薇薇的指甲陷進了rou里。

跟你沒關(guān)系，真的沒關(guān)系，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所以，請你快點離開，不要再來用一副憐憫的眼光，放佛拆穿我一般。既然什么都得不到，那么拜托，至少讓我保留住最后這層外殼，不是為你，而是大義，這個借口至少還可以讓我抬頭挺胸地像個常人一樣走下去；而不是，一個早就出局，卻仍百般不甘的loser，徘徊在原地。

“……我知道?！?/br>
緊抿著唇角，沈辰無意識地盯向墻角處那塊幽綠色的“安全出口”的牌子，許久才低聲答道。

“那，我走了?！?/br>
身后的法警已經(jīng)開始催促了，雖然是難得一見的苦情戲碼，可她們已經(jīng)在這個地方耽擱很長時間了。這里是法院，被押著的是犯罪嫌疑人，她們可沒有大把大把的45分鐘供男女主角們糾纏不清、訴說衷腸。

攥了攥拳頭，沈辰僵硬地側(cè)開了身子。

“如果……有需要我的……”緊抿著唇角頓了頓，在陶薇薇即將走過的時候，他咬著牙從唇縫里努力擠出了聲音，“我——早就把你當作了meimei?！?/br>
“呵——”鼻翼一抖，陶薇薇努力瞪大眼睛，徒勞地試圖把眼角閃動的亮光逼迫回去。

這一刀，又快又狠，多殘忍，殘忍到她不禁開始有些痛恨起來。直到最后的最后，她做了這么多，所換回的，卻只不過是被這人親手敲碎僅存的最后一次自我催眠。

自此以后，她對他，再無念想。

“謝謝，”長吐了口氣，陶薇薇再也沒有一點遲疑，邁開步子走了出去，依然抑制不住顫抖的雙肩上所卸下的卻是一份決然，“祝你和他——幸福?！?/br>
屏著息，沈辰轉(zhuǎn)過了身，遠處慢慢吞沒陶薇薇背影的那口亮光，不知為何，刺得他眼睛酸疼。他知道自己這么做不近人情，甚至殘忍，可是，相較之曖昧的安撫，他寧可選擇殘忍。有的路走錯了還可以回去，雖然之后會艱辛一些，有的路走錯了，就只會剩下艱辛。

寬敞的走廊里徐徐吹著冷風，沈辰卻只覺得胸口悶悶的，喘不上氣。一種被潮水裹挾吞沒的窒息感莫名涌出，想發(fā)泄，想吼叫，想找個人干一架，可實際上他卻只能頹然地靠著墻，全身脫力一般。

有那么一點，他似乎能體會到當初苗露宇的感受。明明還是個孩子，卻要站在這個陰冷的長廊，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家人被從眼前帶離，越走越遠，直至消失在鐵門之后，從此與外隔絕——那是他好不容易才遇到，打定主意要格外珍惜的家人——然而，將他們送進的那雙手，卻也正是來自自己。

低頭摸了摸手指上的戒指，沈辰頭一次發(fā)現(xiàn)居然還有地方能給人與醫(yī)院相似的感受，不禁慶幸自己明智地沒讓那個二貨陪自己一起過來：這種厭惡感對于苗露宇來說，只會更為強烈。

皺著眉心，沈辰也開始暗自認真思考，換個環(huán)境說不定并不壞。

那天看到房本的時候，沈辰的第一反應(yīng)差點就要罵苗露宇胡鬧，這么大的事他居然就擅自決定了。倒不是因為感覺自己被忽視了，而是因為覺得沒必要，尤其是現(xiàn)在這個時候。

雖說，一方面借著照片風波而誤打誤撞地走到了人前，作為最近風頭越來越勁的古建新星，苗露宇的前景一片j□j；另一方面，一套三線省份的二線城市里不足百平的房子價錢也還不至于高的離譜——按揭買一套房子倒是也還可以接受，可關(guān)鍵是眼下情況特殊。

自己已經(jīng)被搞得臭了名聲失了工作，苗露宇那邊也才剛剛有點起色，家里還有兩只四處搗蛋的兒子，外面還有兩個蹲在牢子里需要打點照顧的家人……在這種情況下，某人卻拿出一大筆開支跑那么遠個地方買房子，說什么當嫁妝？！媽蛋，首付還找人家陳成借了一半呢，你是有多閑，還怕回老家老子讓你睡大街不成？！現(xiàn)在這房子買了空在那兒，準備養(yǎng)耗子？

批評的話還沒出口，沈辰卻在苗露宇“為了打贏持久戰(zhàn)，先要建好根據(jù)地”這一句話后怔住，徹底沒了脾氣。

原來，兩個人的將來，他已然開始考慮面對——當自己還在想方設(shè)法試圖逃避的時候。

從回來到現(xiàn)在，母親已經(jīng)不止一次地打電話追問沈辰什么時候回家，都被他一一敷衍了過去，漸漸地，似乎是見他真的在忙工作，也沒惹到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