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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村精市站在二樓的窗戶前,視線中的人影漸漸遠去。 他不該靠近緒方唯、不該跟她走那一段路,不該出現(xiàn)那一瞬間的不甘心。所以他重置了這段錯誤的記憶和那句不能出現(xiàn)的“明天見”。 一切回到正軌。 即使被創(chuàng)造的偶遇時有發(fā)生,但是主動權掌握在已經(jīng)醒來的人手上。 每一次錯肩而過,都是可以忍受的。只要克制自己的視線、好奇心、占有欲,就能夠沿著正確的軌跡前行。 但是腦海里的眩暈癥狀卻沒有消失。 走廊通道里涌動夏天的味道,陽光毫無遮擋地傾瀉。 再一次狹路相逢的兩個人。 抱著一堆作業(yè)本的緒方唯從疊在眼下的紙張中抬起眼睛,看到那位冷淡的網(wǎng)球部部長。她以為這一次,對方也會視若無睹地經(jīng)過自己,但是他停下了腳步。 “……?” 臂彎里的重量忽然消失。 幸村精市接過了那些本子,“送去哪個辦公室?!?/br> “岡部老師……” “知道了。”他依舊是那副平靜的表情,一點也看不出樂于助人的模樣,“你回去吧?!?/br> 幸村精市往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身后傳來輕輕的腳步聲,他側頭望去,女生的身影在陽光下擦過,她注意到他的視線,開口解釋,“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去辦公室一趟?!?/br> “這樣么?!?/br> “嗯?!彼咴谒韨龋α艘幌?,“謝謝你……還有上次的傘?!?/br> “不用?!?/br> 夏天的氣流揚起女生的發(fā)絲,分明是被冷淡對待,但是她嘴角牽起的弧度依舊柔和,她背過手,踩著地板上的方塊,一邊研究不踩白線一邊漫不經(jīng)心的說,“其他人幫忙的時候,一般都是拿一半,幸村同學就不一樣啦,你很——” 獨斷專行。 自我。 傲慢。 …… 他幾乎瞬間就可以替她找出許多詞語。 從不遠處傳來怒吼聲,打斷了女生的思緒,她抬起頭,“啊,辦公室到了?!?/br> 在今天之前,幸村從來沒有發(fā)現(xiàn),走廊原來是這么短的一程路。 他走進辦公室,不出意外,教導主任又在訓斥切原赤也,看到幸村精市進門,喋喋不休地讓部門前輩對切原多加管教。 幸村把網(wǎng)球部王牌從辦公室撈了出來。 “這次又惹什么事了?” “可惡!”切原赤也憤憤不平地,“我贏了比賽也要被罵。” “網(wǎng)球部最近可沒比賽。” “……是游戲比賽啦?!?/br> 切原赤也從口袋里掏出皺皺巴巴的宣傳單,可憐兮兮地說,“我都打到?jīng)Q賽了,部長,你會幫我瞞著真田副部長的吧?” 幸村精市正要說話,旁邊插入一道聲音。 “決賽嗎?”從辦公室里一起出來的緒方唯探出頭,“切原,你真了不起?!?/br> “那當然啦?!鼻性嘁部攘艘宦?,挺直胸膛,“比賽在周五,你要來看嗎?不過你應該不會喜歡吧……還是算了?!?/br> 她會的。 只要你需要。 幸村精市停在原地,緒方唯和切原赤也交談的聲音漸漸遠去,直到聽不真切。金色的光線下,微塵浮動,女生的腳步輕快,微風掀起她的裙角。 切原赤也發(fā)現(xiàn)部長不知道什么時候離開,轉頭尋找,但是她一次也沒有回頭。 她在陽光下前行。 這是他預設中的結果,可腦海里的眩暈感不僅沒有消失,反而悄然加劇。 這不是感冒的癥狀。 回溯時間只不過是自欺欺人的把戲。 她的記憶可以重置,已經(jīng)動搖的心情卻無法逆轉,即使他極力逃避,但會被困在那場雨里的人,一直以來都只有他而已。 周五。 進入臺風季,被神奈川學生期盼的超強臺風卻在海面上轉了一個彎,假期泡湯。 但天色卻依舊陰沉。 黃昏與風雨交界的時刻,吹拂的風仿佛都涌動著洶涌暗流。 緒方唯收拾完書包,正要離開教室時,同伴從后門八卦兮兮地探出頭,“小唯,有人找你。” 這個時候嗎? 女生奇怪地回頭望去,幸村精市正安靜地站在門邊,對上她的視線。沉默中,同伴們很快察覺到氣氛中非同尋常的意味,識趣地騰出教室,“我們?nèi)窍碌饶恪!?/br> “……啊,好?!?/br> “不要太晚啦,還要看切原學弟的比賽。” 聲音消失在樓梯間。 空蕩蕩的教室里,緒方唯拿起書包,“幸村同學,你找我嗎?” 窗外的烏云聚在一起,像是要壓下來。 “去辦公室那天,你打算說什么?”幸村精市神色淡然,“突然想到這件事,所以來問一下?!?/br> “……唔……” 緒方唯露出思索的表情。他以為她會直接說忘記了,這本來就是隨口找的話題。 無緣無故遞過來的傘、不由分說拿走的作業(yè)本。 漠然表象下態(tài)度強勢的少年。 緒方唯眼睛亮了一下,她想起來: “我覺得幸村同學很特別哦?!?/br> “嗯?” “有一種‘因為我是最厲害的,所以怎么樣都理所當然’的感覺?!彼f,“一般來說,這樣會被人討厭的吧,但是幸村同學……” 因為你不會討厭我。 你也不會討厭其他任何人。 幸村精市冷淡地在心里回答她自己也不知曉的答案。 她不知道什么時候走近,站在離他一桌之隔的對面,雙手撐著桌子,好奇地仰起臉。 “你會累嗎?” “我當時想這么問一句。” 手機鈴聲短促地響起,緒方唯看了一眼,“我得下樓了,一起嗎?” 幸村精市凝視著她。 時光被拉扯的無限漫長,但似乎只過去了微秒,他給出答案。 “不順路?!?/br> 她點了點頭,禮貌地跟少年道別,腳步聲漸漸遠去。 厚重的云層后,微弱的閃電像一道不穩(wěn)定的電流,在黑暗中輕微地閃動了一下。 幸村精市依然站在原地,過了許久,他哂笑。 原來緒方唯不是沒有發(fā)現(xiàn),他總是罔顧她的意愿、擅自幫她做決定這件事。他諷刺她的無知,但那個一無所知的女生竟然還反問“你會累嗎?”。 幾乎瞬間涌上錯亂的荒謬感,和一些別的情緒。 他閉上眼睛,心想,別管了。 緒方唯應該走進她自己的命運里,那些與他無關的未來。 別管了。她怎么樣都好,不該影響到自己的腳步。別管了。這是個漩渦。別管了。別管了。 放任下去,她也會度過無知卻幸福的一生。 別管了。 時間會帶走此刻的心情。 別管了。 他應該向前走。 別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