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diǎn)心虛。

    “是么?！?/br>
    柳蓮二不置可否，一副正在冷靜思考的模樣，過了一會兒，才在女生說“這有什么好寫的啦”的抗議中，動筆在筆記本上寫下幾行字。

    “是需要記錄的異常數(shù)據(jù)。”

    他不為所動的冷淡回答。

    教學(xué)樓內(nèi)光線昏暗，從入口處吹來的風(fēng)卷起濕潤的氣息，將貼著成績的紙張吹得微微作響。少年的表情隱沒在暗淡的傍晚，無端地安靜下來。緒方唯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只是站在作弊的成績單和柳蓮二面前，讓她有些緊張。

    她跟柳蓮二道別，往辦公室相反的方向走了很長一段路，回頭沒有再看到少年佇立的身影，才悄悄松了口氣。

    有那么一個微小的瞬間，她以為柳蓮二會睜開那雙總是輕闔的眼睛，看穿自己的掩飾。

    ——可柳蓮二以前有這么嚇人嗎？

    她仔細(xì)回憶了一番。

    一年級剛?cè)雽W(xué)的時候，她受圖書館老師的囑托，會在周五放學(xué)后幫忙整理書籍，因此自然地認(rèn)識了圖書委員會的柳蓮二。他們每周五在圖書館碰面，交集固定，隨著時間推移漸漸熟稔，蓮二雖然總是一副冷淡的模樣，但是如果跟他聊起熬夜看的無聊戀愛，他也完全沒有笑話女生。

    是一位相處起來，令人感到非常舒服的朋友。

    窗外的雨勢漸漸收了。

    沉思了一會，緒方唯有些明白過來，柳蓮二其實(shí)沒有變化，只是從前沒有秘密的自己不需要應(yīng)付他。

    “唉……好麻煩?！?/br>
    女生對著安靜的教室，不知道該向誰抱怨，只好低頭嘆了口氣。

    *

    推開年久失修的木門，從門縫透射的光線照耀了半空中飛揚(yáng)的塵埃，繼而落在那些堆積如山的紙箱和書籍上，微光勾勒出它們的模樣。

    柳蓮二停下腳步，總算明白前幾天看到他時，女生為什么顯得比平常高興。

    “就是有這么——多！”

    身后的緒方唯拖著長音說道，“不知道是誰捐贈的書，我盤點(diǎn)了兩周都沒有完成，幸虧你回來了?！?/br>
    他往門里望了一眼，擅長分析數(shù)據(jù)的少年很快得出結(jié)論，“每周五來一趟的話，大概需要兩個月?！?/br>
    “……哇?！?/br>
    緒方唯驚嘆了一聲，想起時間倒流前，他們恰好花費(fèi)了兩個月時間完成這項(xiàng)工作，不由更加信賴柳蓮二的數(shù)據(jù)。

    她跟在少年身后走進(jìn)堆滿書的隔間。

    因?yàn)橐呀?jīng)完整經(jīng)歷過一次的緣故，整理歸檔兩遍同樣的書籍，對緒方唯來說，是遠(yuǎn)比表面更加枯燥的工作。

    在專心應(yīng)付這份枯燥工作的同時，日歷一頁頁被撕去，十一月總算如常到來。

    “總覺得這樣做很沒有效率?！?/br>
    這天放學(xué)后的圖書室，也許是周五的原因，大家都不愿意在校園內(nèi)逗留，圖書館沒有人需要招待，因此早早開始進(jìn)行書籍盤點(diǎn)的女生，一邊記錄下書籍的名字，一邊說道。

    “嗯？”另一邊將圖書歸檔的柳蓮二應(yīng)了一聲。

    “如果中途出現(xiàn)差錯的話，說不定要拖延到下個學(xué)期才能整理完這里?！彼龂@了口氣，放下筆，圍著書堆繞了一圈，“是誰呢？居然捐了這么多書，這科學(xué)嗎?！?/br>
    “不合常理?！绷彾浜系鼗卮?。

    “就是啊，”她的好奇心忽然被自己的問題引起，伸手去抽堆積在箱子上的書，“你看——”

    “別動?！?/br>
    ……

    本就隨意堆積在角落、沒有整理到的箱子，不知從何時開始傾斜，隨著她靠近時，更加搖搖欲墜。

    柳蓮二注意到，微微皺起眉頭。

    “別動。”

    他提醒道。

    然而，還是晚了一步。隨手抽出書本的女生愣了一下，似乎想問原因，但隨之而來散開的包裝箱、書本從頭頂落下，眼看就要砸到她的頭頂。

    她瞪大了眼睛——

    ……

    預(yù)想中的糟糕場面沒有發(fā)生。

    同處一室、僅僅只是在書架邊整理書籍的少年，身影忽然變得非常遙遠(yuǎn)，仿佛有什么看不見的東西，在半空中隔開了他們的距離。

    灰塵在光線中起浮，視線有一瞬間模糊。

    回過神來，緒方唯首先看了一眼墻壁上的掛鐘。

    雖然只是短短的幾秒鐘，但時間確實(shí)倒流了。她此時正站在角落那堆書面前，還沒有伸出手去碰其中一本。

    “別動?！彼牭搅彾鍧櫟穆曇?，“那邊太亂了?！?/br>
    “……”

    她放下手，轉(zhuǎn)頭，透過書架間的縫隙望向柳蓮二，表情逐漸空白。

    “……”

    柳蓮二似乎開口對她說了些關(guān)心的話，但是耳邊被幻覺中某種混亂的耳鳴噪音占據(jù)，她什么也聽不見，只能看見那少年觀察了一會，放下書，朝自己走過來。

    在他靠近自己的前一刻，緒方唯背過手，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

    ……

    意料之中的，沒有痛感。

    隨著這個認(rèn)知浮現(xiàn)在腦海，她驚慌地后退一步。

    少年也跟著她停了下來，站在一桌之隔的地方，依舊是那副平靜的模樣，絲毫也看不出是否因?yàn)樗涿畹耐吮芏械讲挥洹?/br>
    “我不舒服。”

    “我、我不舒服，”她似乎是為了增加可信度，表情空白地、又重復(fù)了一遍，“我要先回去了。”

    柳蓮二僅僅只是站在原地，那雙總是輕闔的眼眸微微睜開，深沉的目光一寸寸地從她身上掃過，似乎是企圖分析出她的行為邏輯。

    他一步也沒有上前。

    看著這樣的柳蓮二，眩暈感逐漸強(qiáng)烈了起來，那些輕微的、無法分辨的記憶中的細(xì)節(jié)，忽然涌入腦海。她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

    【那是早春的圖書館。

    櫻花趁著窗戶的縫隙，落在窗沿上，像是被粉色水筆畫了一道。

    “你是緒方唯？”

    才入學(xué)不久，女生似乎沒有想到會被認(rèn)出來，有些驚訝地轉(zhuǎn)頭。對方站在原地，看上去也不是準(zhǔn)備上來打招呼的意思，但卻準(zhǔn)確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你是？”她好奇地打量著對面清秀到有些像女孩子的少年。

    少年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在筆記本上翻了一下，才抬起頭，那時的少年臉上還有些表情，奇怪地說，“按照數(shù)據(jù)，你放學(xué)后來圖書館的幾率……是0％?！?/br>
    “我哪有這么不愛讀書！”她立馬反駁。

    不過在這之前，她確實(shí)不知道圖書館的門往哪邊開。

    他拿筆在本子上記下了幾行字。

    緒方唯好奇地探頭。

    “誒？”她問，“你在寫什么啊？”

    “如果有需要注意的事情?！?/br>
    “需要注意？”她似乎不是很能理解這個形容。

    他說，“跟數(shù)據(jù)不一致的異?，F(xiàn)象?！?/br>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