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喊了起來，“康泊！”

“喂……老板在和他的妻子商談，你喊他干什么？”

“如果你打算向我保持緘默，那你現(xiàn)在就得好好想想，該怎么和康泊解釋你現(xiàn)在的……”褚畫抿出甜膩的一個笑，又伸手指了指對方勃起的性器，“現(xiàn)在的……這個狀態(tài)……”

“你、你……你別嚷！”范霍文真的被唬了住，他受雇于這個極其富有的男人好些年，同樣也對他的古怪詭譎早有耳聞。

可褚畫不依不饒，照舊昂起脖子，扯開嗓門地叫喊：“康泊！康——唔……”

“你別嚷！別嚷！你想害我被卸成幾塊兒嗎？！”范霍文一步上前捂住了褚畫的半張臉，只剩下那兩只黑黢黢的大眼睛，扇動著長長的睫毛沖自己眨了又眨。

知道對方渾身是傷難以反抗，范霍文被這楚楚可憐的眼神望得心軟，豈知剛一松手，褚畫立馬又喊了起來：“康——”

這家伙真是甜蜜又無賴！

“好了！好了！”趕忙重又捂住對方的嘴，律師先生不得不垂頭喪氣地向這野小子繳械，“我會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你別嚷，別嚷了！”

“我得向你道歉，上次揍你是我急于脫困，情非得已?！瘪耶嬵H感滿意地扣好了襯衣扣子，掉頭看向了虛驚一場后苦著一張臉的范霍文。上下一番細細打量，他忽然瞇起眼睛，一臉認真地望著對方說，“我從你的眼神里能夠看出……其實你真的想上我，對吧？”

范霍文沒忍住地翻了個白眼，更沒忍住地朝眼前的小子揮去一拳，打得他直喊疼。

※※※

所有的媒體都在播送范唐生的新聞，仿似一張張宣告天下的訃文，警察局副局長被殺一事不可能被輕易瞞天過海。

那個熱情奔放的總統(tǒng)千金為他們安排了住處，碧姬覺得自己的丈夫不像會對這么個年輕女孩感興趣。何況他們乍見之時，對方也非常不禮貌。他雖有優(yōu)雅的舉止和容人的度量，卻從不喜歡這么被人直截了當(dāng)?shù)刂赋鲎约旱臍埣病?/br>
除了一個人，似乎只有那個小警探可以肆無忌憚地對著他撒野而不受懲處。

“我已經(jīng)完全按照你說的做了，我給范唐生打了電話，欺騙他說我這兒的生意出了問題，邁克爾叛逃了……”碧姬的手指擦過丈夫的肩膀，眼里隱隱有了些淚光，“我向你表達了我絕對的忠誠，可你居然要離開我……”

“這是你能得到的最好的條件，作為我對你的補償?！笨挡摧p移手指，將桌上的一疊文件推至妻子眼前，微笑說，“想想你的前幾任，這已經(jīng)值得你開香檳慶祝了?！?/br>
“我不會讓一個殺人犯搶走我的丈夫！”法國美人拿出電話，突然失控地喊叫出聲，“我現(xiàn)在就要報警！”

碧姬顫抖著雙手移向手中電話的摁鍵，還沒撥打完那個報警號碼，她的手突然被一道銀光擊中了。

手中的電話砸在地上，似柔軟無骨的白皙手背留下一道慘烈的血痕。

“我為我的粗魯向你致歉，”康泊重又將手杖支于地上，一面沖對方微微傾身低首，一面親啟兩片玫瑰似的紅唇。他的姿態(tài)依舊優(yōu)雅，可深深蹙眉的表情顯得充滿警告之意，“可如果你再試圖打擾他的睡眠，我不會介意親手扼斷你的脖子——哪怕那在我看來粗魯又野蠻?！?/br>
女人被丈夫從未有過的認真神態(tài)震懾了住，良久才踩著叫聲尖銳的步子起身而去。

“你這是窩藏逃犯?！苯z毫不肯退讓的法國名?？绯鲩T前忽又收住腳步，回頭冷笑著開口，“你利用完我就想將我一腳踢開，那不可能！我不要你的財產(chǎn)，只有同歸于盡才是結(jié)局?！?/br>
※※※

妻子奪門而出之后，男人又獨自坐了一會兒，他能清晰看見多年前的一些事情，清晰得如同翻開一本遺落于記憶墻角的日記。

如同目睹泛黃在箱底的初戀情函重見雨水日光。

拖著一條染血的腿，爬行了漫漫長途的少年再次被抓回了精神病院。殘缺疲憊的身體沒有得來醫(yī)生的憐憫，他因為屢次試圖逃跑而又一次遭受了殘忍的電擊。

單薄的身體仍在抽搐，他的嘴角劃下了白色的唾沫。

護士長梅夫人走了進來，對于這個美麗又善良的少年她總是心存不忍，卻無法阻止院長和那些醫(yī)生的暴行。她曾親眼看見他捧著一掬清水替一個滿口糞便的老人清洗，也曾看見他試圖向一個被醫(yī)生輪jian的女病人施以援手——他想向前來視察的州長揭發(fā)精神病院里的種種惡行，結(jié)果卻被醫(yī)生們誣陷成最嚴重的精神病患，一次次將他電擊至休克。

梅夫人將一束鈴蘭花放在了少年的枕邊，淡幽的花香中她也將一個噩耗帶給了這個少年，他的腿不可能再復(fù)原了，他將終身與跛足相伴。

眼眸久久不瞬，少年仰面望著天花板，忽而開口問，“上帝在哪里？”

“沒有上帝?！迸宋兆∩倌甑氖郑瑩u了搖頭，“孩子，沒有上帝。”

“那我為什么還要活著？”黧黑的夜永難終結(jié)，苦難無比漫長。少年慢慢掉過頭去望著坐于床邊的女人，以哀求的聲音說著，“求你……殺了我……求你……替我解脫……”

“我不能剝奪一個人的生命，就像只要明日的曙光還會升起，黑暗就不能剝奪眼睛的希望?！?/br>
“希望……”少年重又把視線投向頭頂上方的天花板，他看不見上帝，自然也看不見曙光，“在哪里？”

梅夫人仍使勁握著少年的手，泛紅著眼眶說，“想想被你拯救的那個男孩?！?/br>
“是嗎……”病床上那個蒼白又美麗的少年，突然嘴角嘲諷地上翹，“超過半數(shù)的童年受到性虐待的人會產(chǎn)生不同程度的心理障礙，其中相當(dāng)比例的人會在成年后淪為更嚴重的犯罪者，認知歸因理論會讓他們被負面自我評價和羞恥情緒圍困，創(chuàng)傷后的應(yīng)激障礙又會讓他們扭曲自我的概念，激發(fā)內(nèi)心的陰影，從而去對同類犯下殘酷罪行……”

“康泊……”女人試圖打斷少年毫無情感地、背誦似的話語，結(jié)果卻適得其反地聽見他越說越快。

“他會變得自卑、怯懦、自私又殘忍，他會酗酒、嗑藥、對人生毫無熱情、對整個社會充滿敵對情緒……”少年闔起眼睛，眼淚慢慢滑落面頰，“這樣一個人……怎么值得我為他付出一生……”

“不，他值得……他一定值得……”梅夫人也同樣落下了淚水，但她仍未松開緊握對方的手，只是向這個了無生念的少年作著看似全無意義的保證，“他將因你掙脫泥沼變得無瑕，他將因你蛻去蛹殼獲得新生，他定然正義、勇敢、聰慧又善良，他讓你的罪咎如同英雄的壯舉，他讓你所有的苦難都有了意